第37章
这学期的期末,他没有再找兼职,而是订了一张回家的车票。
镇上布置的很喜气,从火车站到家的路,树上都挂满了红灯笼。
家里没人知道他回来。
赵玉的脸上看不出高兴,猝然皱起的眉头告诉顾诀,她并不欢迎自己回来。向崇真出乎意料的平淡,他只开口让赵玉去厨房给顾诀拿碗筷吃饭。
“不用,我在车上吃过泡面。”顾诀坐在矮凳子上,过长的腿让他坐的有些拘束。
赵玉恢复了正常,她站起来,语气是一贯的嫌弃:“泡面怎麽行。”
饭桌上,向崇真看着他,半响才开口:“任萍死了,这事你知道吗?”
顾诀顿了顿,筷子停在手里:“不知道。”
赵玉端着碗给向崇真盛汤,听见这话好像有点紧张似的,几滴汤洒在手背,她却浑然不觉。
“不知道也好,这事你别管。”向崇真接过那碗汤,喝了一口,又说:“有空跟你弟聊聊,上高三,压力大,你们年龄差不了多少,你也劝着点。”
顾诀还没说什麽,赵玉先着急忙慌开了口:“小阳不是忙吗,我看还是少打扰他。”
“你懂个屁!”向崇真很看不起赵玉似的白了她一眼:“妇道人家!”
顾诀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上楼收拾一下。”
赵玉也跟着起身,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棉絮,跟在顾诀身後上了楼梯。她步子迈的又急又大,偏偏身体跟不上,差点磕到一旁的栏杆。
顾诀伸手虚扶她一把,叹息:“奶,我不会缠着向阳,只是像爷说的,跟他谈谈学习方面的事儿。”
他知道赵玉在担心什麽。
“我知道,我给你铺床……”赵玉把手缩回来,这回步子放缓了,人也不再踉跄:“任萍死就死了,倒是你弟,以後日子更不好过。”
顾诀没理清楚里边有什麽联系,自从向铭和任萍离了婚,她分明就没管过向阳。
“和她有什麽关系?”他问赵玉。
“上高中之後,任萍就开始给你弟拿钱,多少不说,总归你弟过的比以前好点。”赵玉把棉絮铺在床上,把褶皱抚平,又从一边的椅子上拿过被套:“你一直给你弟打钱?”
顾诀嗯了一声,没否认。
赵玉抹抹眼睛:“是我对不住你。”
顾诀把棉絮套进被单,脸上没什麽表情:“没什麽对不住的,这件事错在我。”
顾诀去找了向阳,连着好几天,他站在太阳底下,仰头看向三楼,那里的窗户大开,阳光倾泻。
他能确信向阳在家,但向阳不愿意见他。
太阳又一次落山了。
顾诀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失落的覆在眼睑上,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下午可以用来等待向阳,就像他不知道还要多久,向阳才能原谅他的抛弃。
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一辈子。
鸥鸟盘旋在屋顶,白色的羽翅张开,经久不散。屋内的人永远也不会伸出头望一眼这只鸟,因为他曾经被这只鸟啄伤过眼睛。
所以他不会知道,这只鸟汹涌的爱意和愧疚。
他回家的时候赵玉在外面坐着跟人聊天,看见他,很快收了板凳跟过来:“见到小阳了?”
“没。”顾诀脸上泛红,是太阳晒的,他皮肤太白,一晒就容易过敏:“他不见我。”
赵玉的神色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庆幸,她叹了一口气,很无奈的样子:“小阳的脾气,你知道的。”她的指尖搓了搓衣角,有些局促,但最後仍旧选择问出口:“你什麽时候走?”
顾诀的步子就顿在了原地。
衆人都归家的日子,赵玉问他什麽时候走。原来容易心软又没主见的人,也能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顾诀的目光落在赵玉脸上,看清楚她眼里的急切:“我在学校找了兼职,过两天就走。”
赵玉甚至连面子上的挽留也不曾有,她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又带着点愧疚:“过去了好好的,别太累着自己。”
顾诀在这一刻突然有些迷茫,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因何回来。他唯一相信爱过自己的人,此刻视自己如同狗皮膏药,避之不及。
“好。”他轻轻答应了一声,再没同赵玉开口说话。
剩下的两天,他也没再去找过向阳,自己待在二楼的房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