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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第3页）

两个别扭的人，谁也不肯先放下面子求和，更何况他刚刚已经默认让他走。

洒脱点吧。

向阳又警告自己一遍。

可是那双腿违背了主人的意愿，向阳忍不住朝院子里靠近，直到走到菜地。借着那点灯光，向阳看见有一小块菜被人掐了。

掐菜的人除了顾诀再没有别人。

好像有一个现成的借口递到向阳面前了，他按耐下那股翻涌的情绪，让自己的敲门显得理直气壮。

吃了我种的菜，总要给钱吧。

更何况，就算要走，也该有个正式点的告别。

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在深夜响起，却一直没人应答。向阳垫脚顺着门缝往里瞧，心说灯都没关，总不会是收拾完东西已经迫不及待的走了。

床上没人，整个出租房都没人，但顾诀常用的行李包分明还好好的放在角落。

向阳皱眉，从包里掏出自己那把钥匙打开门进去找了一圈。在靠近後院那堵墙时，他依稀听见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很轻，不是流淌的那种，更像是在不间断的往下滴，又因为滴的快且急，所以在这样的深夜里声音很大。

因为出租房没有配套的厕所，要想上厕所，只能去几里之外的公共厕所。但顾诀晚上怕黑，家里也没地方洗澡，向阳就找采石场的包工头要了些没用的石头，混着水泥给砌了一个简单的厕所。

向阳以为他在洗澡，所以干脆一屁股坐在床上等。

十分钟过去，向阳还是连人影都没见着。

他忍不住起身，走到後面，看见厕所果然亮着灯。他走过去敲了敲，没人应，他就又喊了两声:“顾诀？顾诀！”

黑夜有如实质把他包围，他的心脏在一片安静里剧烈跳动起来，像是比主人先预料到意外。

向阳一脚踹开了厕所门，看见这辈子都不敢忘记也不敢回想的画面。

顾诀半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背靠着石墙，透过石头间的缝隙仰望外头的一轮月亮。他头顶的水闸没有完全拧紧，水管放置在架子上，水流就顺着弧度快速往下滴，砸到他垂落在地面的左手腕上。

那里，有很深很深的一道口子。

顾诀选择了自杀，死亡对他来说并不可怕，他每天躺下的时候都在练习这场葬礼，直到今天过後，他再也不用掀起被子。

他清楚他在法律上和向家完全没有关系，现在顾从军和何娣都死了，李隼就算要债，也要不到他唯一还算在意的人身上。

至于其他人，谁在乎呢。

顾从军做的孽，那就让他的两个好儿子背。

顾诀不愿意再做被圈养的鸟，更疲于活在这个世界上苦苦挣扎。

人人视他为尘埃，他的前半生永远处于别人的选择，而在所有的选择里，顾诀一直被抛弃。

出生时，父母在三个孩子里选择抛弃他，被赵玉收养後，她又在向阳和自己中间选择了向阳。好不容易走出宁城，自以为自由的时候，他又在李隼日复一日的折磨里认清现实，李隼的话每日响在耳边，他悲哀的承认，这个世界上真的没人在乎自己。

在所有人心里，他好像可有可无，所以被抛弃也是理所应当。

他失去的爱远比得到的多的多，就算是这样，那些爱他的人还在慢慢变少，最後何娣也死了。

哪怕他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在意，于是他放弃了。

他放弃了挽留那些爱意，也放弃了自己。李隼的威胁对他来说从来不重要，六年前他就已经死了，死在向阳进入监狱的那一刻。

这麽些年，顾诀靠着那些素未蒙面的陌生爱意活着，他觉得自己已经坚持的够久了。所以这个时候去死，简直再好不过。

人们看清了他的面目，对他只有憎恨，那些曾经的陌生爱意都会消失，所以他也不用对此满怀愧疚。

在刀深深划入血肉的那一秒，顾诀喘着气，想到向阳，有些遗憾的缓缓闭上眼睛。

“只是可惜了今晨的朝阳。”

可是他不知道，离日出的时候还很早，他以为的朝阳，不过是因为生病産生的幻觉。而他永远被留在夜色的月光中，再也无法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