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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2页）

他笑了笑:“睡觉吧，明天起来就有石榴吃了。”

顾诀却睡不着了。

他在向阳的话里开始反思，自己为什麽要吃石榴。他知道这个时节的石榴有多难找，水果那麽多，偏偏他就只记得一个石榴。

然後，他想起来一点往事。

在顾诀还很小的时候，隔着一条马路，有户人家门口栽了一棵石榴树。并不很高大，枝叶也不密集，但这棵树长得很好，每年都结很多漂亮的果子。

顾诀很喜欢站在窗台看那棵树，看它的果子日复一日长大，变得成熟饱满。于是一个念头逐渐萌生出来，他想尝尝石榴是什麽味道的。

有一年，那户人家送了一个给赵玉。

赵玉拿着红彤彤的石榴回家，看见顾诀，下意识把石榴往身後藏。

“等弟弟回来吃。”

她这样说。

可惜那段时间向阳被杜艳带去了娘家，等他回来的时候，赵玉早就忘记石榴的事情。

那颗石榴就这麽被放在桌子上，顾诀每天都看着它变蔫，变软，最後变烂。

但他从没有跟赵玉说他也想吃。

人总因年少不可得之物而困顿一生，此刻，顾诀明白了它的含义。其实他想吃的也许并不是那个石榴，而是赵玉的偏爱，但凡赵玉的心往他身上倾斜那麽一点，那颗石榴，他早就不会放在心上。

现在赵玉已经死了，向阳找来的石榴，也终究不是当年的石榴。

顾诀吐出一口气，他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身体里有东西在叫嚣着，去死吧，死了，就再也没有这些痛苦。

顾诀就这样伸手在枕头下摸索，谁都不知道，他在那里藏了一把水果刀。

在指尖即将碰到那把刀的时候，他的脚被向阳炙热的掌心握住，然後往自己腿心塞了塞。

顾诀的手顿住，心内怔忡一片。

可是现在自己为什麽要找向阳讨要当年没有得到的那颗石榴呢，分明从始至终，他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石榴的品质实在算不上好。

向阳挑红的剥了一碗，把剩下的放进了冰箱。

向阳正要把早饭连同这碗石榴端上桌，看见顾诀下楼来:“起来了，洗漱吃饭。”

顾诀没睡好，整个人看起来蔫巴巴的，闻言点了个头，就去阳台上洗漱了。

向阳把早饭放好，跟着到阳台凑到顾诀身边，抱拳斜看他故意调侃:“没睡好？想吃石榴想的？”

顾诀没理他，把牙刷往嘴里一塞，慢吞吞开始刷牙。向阳笑了一声，没说自己买了石榴，只催促他快点弄完吃饭。

核桃树叶开始泛黄，秋意逐渐浓厚。

顾诀收拾完，走到里屋，看见桌子上摆的一碗石榴，有些发愣。但最後还是落座，伸手抓了一把进嘴里，慢慢咀嚼。

向阳给他添了一碗粥，粥里还放了点糖，喝起来是甜的。

石榴不太好吃，有些发涩。

向阳看向顾诀:“不好吃？”

他总是能从顾诀的神情举止准确判断出顾诀的情绪，这让顾诀有些不高兴，于是故意又抓了一把倒进嘴里:“好吃！”

向阳笑了一下，没反驳，把那碗石榴撤到一边，换成那碗粥:“好吃也不能当饭吃。”

顾诀吐完石榴籽，开始喝粥。托那涩石榴的福，这碗粥最後被喝的干干净净。

向阳吃饭速度很快，等顾诀放下筷子，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厚一点的外套搭在顾诀坐的椅背上:“走的时候记得穿上。”

顾诀的心情不算好，他讨厌去医院，更讨厌独自面对医生的提问，他清楚医生会从自己的回答里捕捉到属于他的私人情绪。

这个时候，院门突然被敲响，接着有人走进来，步子很慢。

向阳起身去看了一眼，紧跟着出了门，把人扶进来。

是对面住着的老太太，年轻时和赵玉的关系很好，老了也经常在一块说话。

她进来也不多说，只把手里的塑料袋往桌子上一放:“今年树上结了不少石榴，你们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