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环昨日已与山长说过,寒食早晨要随家母拜过家中阿耶的墓,才来书院。”
苏玉环眉头拧紧,眼眶通红,紧攥折扇的指尖发白,“我并不知山长,他?”
“唉!”
沈奈神色戚戚,大声悲怆道,“我们也没想到,山长会一时想不开,自缢啊!说到底,你当日为何要与他争执,才遭了这孽果!”
此话一出,让原本对山长之死有疑虑的苏玉环更加添了几分疑惑。
她与山长的争执其实
昨日晚上她离开书院前,山长还好好的,如何就死了
还是自缢?
“尸体在哪?”
沈雁回扫视了一眼整个书院。
莲清书院种了不少紫槐花树,是青云县特有的。
其中已有不少槐花经过春雨的浸润悄然开放,垂成珠帘,半含雨水。昨夜风大雨急,紫槐花扫落一地。
“在书房,我已命人将此处围住,眼下未有人进出,还请沈仵作放心。”
如今沈小娘子终于能在人前验尸,不必遮掩。牛大志态度诚恳,怎么的也要叫声“沈仵作”,给足了她的底气。
沈雁回前不久带着沈锦书来莲清书院报名,那时山长杨慎行还热情款款,夸沈锦书聪明,不过几日,就已经物是人非。
她难免感叹。
原本悬在横梁上的尸体已经被众人一起放下,眼下正摆放在书房一旁的一张小榻上。
一旁的桌案上摆着一封似是杨慎行字迹的亲笔遗言。
书房非常整洁。
“何时发现的尸体?”
谢婴背着手,站在沈雁回身侧。
“回大人,是小的今日来给山长端茶,发现的。当时大门紧锁,都小人通知其他几位夫子,一同将门给撞开的!”
仆人张大跪倒在地,不断抽泣,“大人,您一定要为杨老做主啊,他,他断然是不会自缢的!”
“门是锁着的?”
沈雁回瞥了一眼门,果然眼下吱呀摇摆,而门上挂着的锁,竟是一种未曾见过的锁样,有些复杂。
沈奈之说与仆人之说,截然不同。
至于杨慎行是否是自缢,还得请仵作验过尸以后,才能定夺。
如意小馆那件事之后,沈雁回已是青云县堂堂正正的仵作,不必做任何遮掩。
莲清书院的众人从未见过仵作验尸,莫说是书上或话本子中,仵作也是年长的男性。
又何况面前之人,是一位年轻的女仵作。
莲清书院今年来设了男女合堂,乌泱泱一堆男学子中,挤了好几位女学子。
“她好年轻啊。”
“你没去过如意小馆用过饭吗?那儿的菜真是一绝。”
“我父亲不让我去,说读书人若是接触了这些尸气与晦气,难免影响以后的功名之路她生得真漂亮,手好白。”
有人耳语。
“眼下是仵作验尸,与漂不漂亮有何干系?她是锦书的姐姐,锦书年岁这么小就聪慧异常,姐姐定是更加厉害。”
他们好奇,纷纷围在书房的门口,想要上前挤个好位置,好好亲眼目睹一番这传闻中女仵作的身姿。
只等牛大志大喝一声,才有所安静。
“不是自缢。”
沈雁回熟练地戴上手衣,只是瞧了一眼尸体,便淡淡开口。
“如何不是自缢?这席案上还有山长的亲笔遗言!”
另一夫子戴佳伟面露不满,出口反驳,“你连验都没有验,就说不是自缢,你们仵作就是这般验尸的?还是说单单是你这个女仵作这般?”
戴佳伟早就听过沈雁回的事,他一向不太看得起这些女子做事,譬如平日里他对苏玉环的态度便不是很好,曾极力反对苏玉环提出的男女合堂。
什么女仵作替人还了清白,不过都是风言风语罢了。
抓凶手,多靠于捕快,验个尸偏偏就能替人昭雪了吗?
待前阵子县衙的告示一出,他才了然,已经替谢婴找好了借口。
怕不是县太爷怕人编排他觊觎美色,娶一个仵作女,才事先给她镀一层金,叫人不要多嚼口舌罢了。
话毕,他只觉扑面而来一股冷意。
谢婴缓缓转头看他,脸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