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县,很好。”
他确实是被贬了官。
十八岁的探花郎,又被太祖任命为如今已是圣上的太子太傅,傲些是应该的。
若说得再厉害些,那便是帝师。
要说汴梁城内那些老古板们固执,那对谢婴来说,他是一种别样的偏执,比固执还要固执。
他提出的决策,他认为的东西,那就是对的。
也许是新帝即位后,朝堂不仅动荡,还有外戚干政,又也许是寒门苦读,一朝及第,想要将自己全部奉献给大雍的热情
他做的事,可多了。
谢婴冤家多。
多到圣上都是他的冤家了。
圣上对谢婴的评价:大雍开国还未百年,竟出了谢婴这样的千年老古板。
他想学学历朝明君,来一个“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
谢婴虽不要奖赏,但他天天刺。
再学一个“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叫官员们可以勇于纳谏。
谢婴虽说自己不当镜子,但他天天谏。
真是古板至极!
真想请人来看看,谢婴是不是千年老树精变的。
但好在有谢婴等人的辅佐,短短一年的光景,他的帝位便稳固了。
可弹劾谢婴的奏章,堆叠起来,能当一张龙床。
其中最多的便是弹劾谢婴有狼顾之相,又手握众权,暗示圣上,别走当年曹家老路。
真是岂有此理!
他人不了解谢婴,他还不知晓谢婴吗?
便是将皇帝的冠冕戴到谢婴头上,他也只会说上一句——陛下,您额头也不烫啊。
可若是再不动谢婴,那些朝内的老古板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找事。
譬如这个大臣的亲戚,忽说偶遇天降巨石,上面竟刻着“怀风”二字,又譬如那个大臣的太爷家的哪位侄子,捕鱼时竟在鱼腹中发现藏书一封,竟写着“怀风王”
圣上有时真想将这些老古板们统统一锅端了,发配回老家种地。
是当他没看过史书还是怎么的。
但贬总归要贬,明贬暗保。
在谢婴罗列出八百条民生问题,改科举,修律法等一系列措施后,他大手一挥,贬了。
圣上第一次在谢婴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官贬得真值。
圣上内心暗爽。
但若是圣上此刻来了青云县,见到这副样子的谢婴,可能需沈雁回帮他亲自接个下巴。
他这样死板,也会这样温声细语。
平日里面对大臣们时,那双阴鸷的眸子,竟总要为她泛起波澜。
“雁雁,我很开心。”
谢婴注视着沈雁回,“香糖果子很甜,祖母晒的腊肉很好吃,青云县的百姓很好你,很厉害,也很好。”
谢婴从前过得并不开心。
他姓谢。
即便是没落了,也是自他记事起,母亲都要将“王谢”门楣挂在嘴边的。
因为他姓谢,三岁的年纪,别人孩童都在父母的臂弯里撒娇游戏,他却要读书。
卯时初刻便已经起了。
人人都道谢婴,三岁识得千字,五岁出口成诗,七岁作好文章,九岁得童生,十二岁中秀才。
天降文曲!
他谢婴不是天才。
冬日的早晨那样冷,天未亮,他便要熟读昨日先生教过的文章,等着母亲抽背。
家里炭火买得少,他的一双小手上,长满了冻疮。
文成,武也要就。
别的孩童在玩推枣磨、踢蹴鞠,他便要君子六艺,样样都会。
母亲租来的马,比他还要高,母亲借来的弓,比他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