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来吧。”
佟贵妃上前扶沫兰,瞧她灰头土脸而目光莹然,生出几分心疼,握着她的手道:“以後就跟着本宫。”
康熙继续说:“贵妃,你企图揽压命案包庇犯人,罚俸三年,按月补贴绣坊与辛者库,另外再贴五十两,用于办理方金馀後事,剩馀安置方锦书出宫。”他顿了顿,语气冷然,“苏玲芬就不管了。”
佟贵妃跪拜俯首,“臣妾领旨。”
康熙锐利目光扫过衆人,“宜嫔惠嫔,着令你二人协助贵妃同理六宫。”
宜嫔一惊,“皇上要臣妾做什麽?”
“你精明善断,朕命你持筹握算,管收支出纳,惠嫔秉公持正,负责陟罚臧否,掌宫人赏罚。你二人凡有决断,最终仍须贵妃点头方能施行。贵妃初掌後宫,事务繁琐应接不暇,朕信任你们才将担子分到你们手上,望你们不负所托,”他垂眸饮了口茶,眼光利剑似的往二人身上分别射去,“记住,须为贵妃分忧,不可添乱。”
二人神情复杂地互相看了一眼,到底还是欣喜为多,一同起身领旨谢恩。
康熙馀光瞥了眼安嫔,她与佟贵妃同坐一船,不用他说便会主动帮助贵妃,譬如今天这出,安嫔不动声色,却在关键处推波助澜,这宫女必是她让贵妃收的。
宜嫔不知为何针对卫素瑶,她与惠嫔脾性原该相投,如今是走不到一处了,也好。
端嫔心性单纯,僖嫔心襟狭隘,这二人殊途同归,都容易被人利用。也不是谁引的僖嫔告发此事?罢了,左右不过在这几人中。
他最担心的还是贵妃,也只有先为她卸掉部分担子,让她慢慢适应了。
康熙最後看向乌雅沫兰,“今日在场诸人,有人要你生,有人要你死,多因形势所决,非是针对你,不可记恨後者。”
沫兰急忙擦去方才喜极而泣留下的泪花,怔怔看他一眼,不知他为何对自己说这句话,语气温和,循循善诱,叫她措手不及。她呆了片刻,方小声道:“奴才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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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竿重新伸出小高窗外,秋兴如同一个耐心等待的钓鱼翁,持柄遥望窗口,但是好半天没有动静。
卫素瑶在给她念话本子解闷,念得嗓子发累,停了停顿。这停顿如同个逗号,泠泠诵声被拦腰截断,短促的寂静後,秋兴说:“太久了,怎麽会这麽久没消息呢?”
卫素瑶说:“可能是争得比较激烈。”
“皇上在那儿呀。”秋兴言下之意,承乾宫是有能做主的人在的,只要他说一句话便可尘埃落定,不至于任由衆人争辩个没完。
卫素瑶托在双手上的脸一歪,“哎”地叹了一声,“皇上是个闷骚怪,凡事要在心里过几遍,再衡量几遍,才露一个尖尖角出来,让你猜着後主动提出,他呢就被动接受。”
秋兴讶然嘀咕,“果真君心难测。”
手心鱼竿晃动,摩擦她的肌肤,她感到竿头有往下坠的力量,有鱼上勾了。秋兴迅速收竿提线,动作麻利,然而鱼鈎上挂着的却不是那只淡黄的丑荷包,而是只艳红的纸鹤,秋兴“咦”了一声,喊卫素瑶看。
她把红色纸鹤从鱼鈎上脱出,放到卫素瑶床头,她则一边将鱼竿收在墙边,一边说:“你瞧瞧,怎麽是这麽个玩意儿,是谁跟咱们闹着玩呢?”
卫素瑶拿起纸鹤,先是将其肚子那边翻开看了,这是张朱红诗笺,可上面没有字。难道真的是谁路过发现了,故意跟他们玩的?
秋兴收起鱼竿,坐在床边,“有什麽名堂没?”
卫素瑶很无语,“就是个纸鹤,怎麽还有这麽无聊的人嘛。”
秋兴捂嘴笑道:“非但无聊,眼光也不大好,竟看得上你做的荷包。”
那是卫素瑶养伤无聊时跟着秋兴秋鸿一块儿做的女工作品,反正没事干,索性做个东西给康熙骗骗他开心。她知道自己审美堪忧,便求了秋兴秋鸿帮她设计,特意挑明黄色丝布,荷包四周认认真真打上黑夹金的云纹,底下缝上石青色攒心梅花络子,中间准备绣个鸳鸯。
但卫素瑶打形还不熟练,绣完後被秋鸿取笑绣的是拔了毛的野鸡,自此前功尽弃。她不舍得那镶珠的络子,还把络子拆了下来。作为练习残次品,这荷包後来被秋兴幸运选中拿去钓鱼。
破玩意儿还有人要,当真出人意料。哦不,可能那人是贪图荷包里的铜黛,那可是惠嫔给的好东西。
拿人东西知道还个纸鹤,这人怎麽又礼貌又不礼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