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你长得这麽好看,难道甘心做个宫女?你就不想……至少做个常在?主子总比奴才舒服。”沫兰说完心中沉积良久的话,舒了口气,定定看着卫素瑶,等待她的反应。
卫素瑶两臂反撑在炕上,擡脸凝望天花,思忖一会儿,不以为然地摇头。
无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後,她都觉得自己会永远孑然一身的,不会有人喜欢她,她也没兴趣恋爱或结婚。就她那个冷冰冰的丶只知道吸血破家,让她丝毫感受不到温暖,她是不婚主义者。
况且谁说主子就一定比奴才舒服?做奴才尽岗位责任,就能得应有报酬,公开透明,凭本事晋升;做皇上的女人,白天卖笑,晚上卖身,好在哪?
她固执道:“我就安分做个普通宫女。”
沫兰失望,“没出息。”
卫素瑶无所谓地一笑,心想,她当然愿意为事业奋斗,可是在宫里怎麽奋斗?
从她看过的林林总总的影视剧和历史小说可见一斑,康熙後宫一碗水端得很平,地位尊者要麽出身尊贵,要麽能生会生。比如着名的惠荣宜德四妃,出身一般,能生会生,尤其德妃,既能又会,所以成为最後赢家。讲到底,後宫女人想上位还是拼肚子。。。等等!
自从穿越来总觉得遗漏什麽重要信息,这番思索又屡次搔过那信息,呼之欲出。
是了!她拍大腿,德妃!在她看过的某部宫廷剧里,德妃被其他人称为乌雅氏。
卫素瑶的眼睛里腾地燃起火苗,盯住沫兰,心中复杂难言。
德妃就在眼前,她竟此刻才知。这个感伤境遇丶心灰意冷丶要把衣物首饰诗抄全传承给她的姑娘,竟然是未来的德妃。
卫素瑶心砰砰跳,笑出两声,握住沫兰的手,“沫兰,命运不到最後一刻都说不准,柳暗花明,置之死地而後生,逆风翻盘,都有可能发生在你身上,你的好运在後头。”
她把诗抄放在沫兰手里,“你一字字抄的诗,舍得给我做嫁衣裳?”
沫兰懵看卫素瑶,不明白她何出此言,也许为的安慰自己,也许为的拒收赠送之物,她要这样不择手段。什麽好运在後头?难道在皇城边角的辛者库婢女还有凤凰于飞的可能?素瑶为了好吃懒做,什麽话都说得出来,还说得一本正经。
沫兰无奈摇头,傻阿瑶,不推她,真就赖着做个奴才。“我且问,你只做普通宫女,怎麽把我调出辛者库?”
屋外金光从门缝底下四射来,卫素瑶站在光的栅栏里,“那我就努力做一等宫女。”
“不够,我听说各宫用人都有规制,不能随意增添人手,惠嫔娘娘也做不了主,”沫兰湿漉漉的睫毛一颤,“还是求皇上管用。”
“先求惠嫔。”卫素瑶固执。
沫兰料到她会这样说,手握木盒,低头看那卷诗抄,不知在想什麽。
日色渐醺,金色光线逐渐变橙变红,卫素瑶道:“好了,我得过去了,真惹惠嫔不悦,我也完蛋。”
沫兰点头,“你过来。”
卫素瑶只道她有什麽话说,凑前去。
沫兰从方盒挑了一支白玉芙蓉簪,斟酌一番,纤手拈簪,小心翼翼地插上卫素瑶发髻,身体後仰一看,满意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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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收敛光芒,在屋瓦上留下一汪冷玫瑰红。
卫素瑶跟冯芷郁告别,嘱托她照料沫兰。冯芷郁给出两个字,“放心。”
卫素瑶踏着暮色离开辛者库,排排晾衣架子上青红衣裙起舞,天际有乌鸦飞过。走了很久的路,终于到东六宫。相似的小方格形制,走不完的墙。
她辨认宫门匾额,满语字写得妖娆,扭头看天色,原来夜幕早已笼罩。深蓝色天空,当头挂一盏弦月,灰色云层像青烟缭绕,夜色并不明朗。
她望出去灰蒙蒙的,揉了揉眼睛,却更模糊了。一到晚上她就视线不好,但教习时从未在晚上出门,所以不觉得有什麽,现在却感到很不对劲,按理来说,夜里有月亮,不至于像摸瞎,她现在却跟浸在黑水里似的。
她停在一道新的琉璃垂花门前,再次擡脚看蓝底匾额,眼前事物糊在一起,要是有个手电筒就好了。
“麒。。。麒趾门?”
怎麽好像刚才也来过?
糟糕,迷路了,早知道应该问一问冯姑姑。卫素瑶不免着急,还想着讨好惠嫔,结果头天上班就迟到,不知惠嫔要怎麽想?印象肯定坏极!
夜间热风吹拂她的脸,像只热乎的大手在抚摸,她烦躁地撩开贴在脸上的碎发。
饥饿与疲累一刹那涌来,她气馁蹲在墙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静思对策,因脚底生疼,又把花盆底脱了,吹吹脚汗,反正大晚上也没人。
正侥幸,上天像存心捉弄人,偏就派人过来。
卫素瑶赶紧穿鞋,踉跄扶墙站起,踩地发现不对,穿反了。
“当衆脱鞋,成何体统。”
声音随夏夜清风送到她耳畔,低沉而有磁性,语调不疾不徐,听来不是责问,更像是不咸不淡的调侃。
卫素瑶在心里盘算他的身份,首先这不是何管事那类内务府太监。内务府太监大多被996折磨得心理变态,哪个不扯着公鸭嗓阴阳怪气的?他若是太监,必伺候体面主子。地位高,所以威严,工作氛围好,所以和气。
接下来只需确认他是否侍卫。若是侍卫,她敬而远之,若是太监,就托他带路。
卫素瑶坐回墙根,调换左右鞋子,边穿边说:“我的脚忙活一天了,得让它休沐片刻,是不是这个道理,公公?”
“公公?”那人一愣,淡声从容道,“嗯,是这个理,整天闷在里边,该出来放风。”
卫素瑶敏锐地捕捉到他对“公公”这称呼的陌生,“咦,你不是太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