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知道伺候是什么意思吗?”
南燕雪一出来就看见郁青临屈膝在捡任纵的信。
算上这封,他共寄来了四封信。那些信南燕雪也看了,不过是些嘘寒问暖的话,也会提及从前军中诸人的现状,也会问起南燕雪的近况,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南燕雪一封都没有回过,没什么好同他讲的。
郁青临拈着信抬头望着她,眼睛里的心思像水一样淌来淌去。
‘将军身上穿的是,寝衣吗?’
南燕雪身上的也是新衣,泰州出茧绸,自然也少不了好裁缝,好绣娘,不过她身上这件松松软软的袍子没有绣花,只是一袭柔白。
郁青临越是不去想,越是想,越是在心里骂自己无礼,脑海里的念头就越无礼。
影影绰绰最旖旎,明明暗暗更销魂。
他将信递过去时,索性想看个仔细,好绝了心思。
也巧,抬眸时两滴凉凉的水珠子从她乌发尖尖落下,掉进他眼睛里。
南燕雪就见他的双眸被水打得湿漉漉的,眼睫都揉得飞翘。
她将信从他的指尖抽走丢在桌上,只听郁青临有些担心地问:“是有谁在威胁您吗?”
南燕雪在桌边坐下,闻言眉眼一动,问:“你觉得这信是威胁?”
“否则,谁用刀尖做火漆印啊?”郁青临理所应当地说。
南燕雪笑了起来,她此时是觉得真好笑,眼睛弯弯,唇角翘翘的。
若是冷笑,唇角是平着扯开的,眼睛微微一眯,根本没有笑意。
“如若不然?”郁青临问。
南燕雪看着那封信,道:“就不能是示爱?”
郁青临以为这是个玩笑,可忽然想起这信是从那件紫貂裘衣里掉出来的,而这些裘衣并不是南燕雪要的,且因价格昂贵,押船的叔伯也不会自作主张。
那么,是礼物吗?
他想起小芦流露出的那丝厌恶,想着,‘不讨喜的礼物?示爱,难道真是示爱?从前在军中认识的?这人是在纠缠将军吗?将军应该不喜欢他……
“回神啊。”南燕雪觉得郁青临在她跟前有点放松过头,还一愣一愣的,“你来我房里是干站着做烛台的?瞪的一双傻眼。”
漂亮的,明亮的一双眼。
郁青临赶紧把小药箱提到桌上来,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的,刚好压在那信上。
诊脉时,这屋里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有一种药香渐渐晕上来。
‘为什么会这么香呢?’郁青临实在是不明白,‘药浴的药材是我亲手配的,骨碎补是苦的,当归是苦的,刘寄奴是苦的,牛膝是苦甜的,党参是苦甜的,姜黄和桂枝倒是香的,可也不是这种香气,小芦姑娘私下添香料了吗?’
“郁郎中,我是不是命不久矣啊?”
南燕雪就看着他面色凝重地沉默着,然后又忽然醒了醒神看向自己,脸忽然就更红了。
“当然不是!”郁青临忙道:“将军不要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了。”
“那你方才在想什么?”南燕雪抽回手,往圈椅上一倚。
去岁冬日里,这各房院里的圈椅、团凳都还光秃秃的,今年才入秋,团凳上也安了坐垫,圈椅上也挂了椅披。
郁青临搬到画苑里时,帐子、床褥都已经换厚了,桌椅都穿上了秋衫。
南燕雪屋里这张黑银色的椅披是最大的,把整张圈椅都盖住了,料子也是最好的,像是落在墨池里的丝丝月光。
她的头发束得很低很松散,披在肩上身前,像是背后椅披里的墨色晕了出来,只将她素白的一张脸孔描绘得清雅又诡谲,像是一副本该束之高阁,无缘得见的古画,被一阵不知由来的风卷落,意外垂在郁青临眼前。
那香气,他终于是分辨出来了,是南燕雪的体香,竟然是一种温暖的,如金秋麦芒一样的香气。
“好看吗?”南燕雪问。
出乎南燕雪意料,郁青临并没露出什么惊慌失措的表情,也没有羞怯难堪。
他只是静静看着南燕雪,认真点了点头,他点头的时候还在眨眼,像是双份的肯定。
南燕雪想笑话他,但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可能是因为他太郑重,又太真切。
她自己好看又不能天天照镜子,还是对面坐个美人养眼。
她喜欢的美人最好是清俊漂亮,但别那么脂粉气,她已经捡了一个,却犹豫着该不该享用。
“将军近来,心情好些了?”郁青临问。
南燕雪想了想,道:“是。”
行军打仗要动脑子,权力倾轧要耍心计,对于南燕雪来说,后者比前者要更累人。
现如今她没资格去争什么要什么,她用自己的军功和前途换了一堆没人要的‘破烂’,当成宝贝千里迢迢带了回来,窝在这间老宅里企图一样样修好他们。
“那就好,旁的缺损虚亏之处,咱们慢慢调养就是。”郁青临说。
原来在这个小郎中眼里,她也是坏掉的。
梨膏清冻是茶色,盛在勺子里还是冻住的,唇舌一含就化掉了,酸甜爽滑,吃起来很有意思。
郁青临一边慢吞吞地收拾药箱一边说:“吃了清膏占了肚子,安神药就该喝不下了,我给将军烧一丸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