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自然是不可能给了余甘子的,余甘子是吴卿华的谁?大概谁也不是。
骆女使笑道:“将军觉得金书可用,善解人意,处处周到。我要说一句扫兴,主仆一体,十成八也是吴氏调教的好。”
余甘子记得南燕雪很孩子气地‘哼’了一声,将宁德公主的一封信给了骆女使,道:“裴侍讲离京查案,公主身边又不是没有别人了,非催着我给裴侍讲使劲,好让他早些领功回去。他这年岁做到御前侍讲已经很难得了,捧得愈高,会不会猖狂了?再说,那双生子不是挺得用吗?迷得康王连女色都不沾了。”
“公主身边人物形形色色,裴侍讲自与别个不同,不是笼中雀,匣中玉。”骆女使眨了眨眼,“却是心头好,魂里月。公主给他机遇,看他羽翼丰满,心中也自得。将军若有顺势可为的,助他一把也不妨,同那双生子两头使劲最好。”
余甘子常常在她们身边待着,听着她们说一些大事小事,有时看书,有时替骆女使理书,有时抱着小鹿半梦半醒,只觉天塌地陷都不怕。
眼下离府,马车走得很慢,但余甘子就觉得快,一眨眼,那些她惦念的人事就都看不见了。
余甘子定一定神,心道,‘不怕,走这一遭,图来日清静。’
她拜别了长辈们,特意选在伙伴们去书塾的时辰离府,不想见他们离别时难过的样子,身边环绕着的到底还是熟络的老人,将她护得很好,一路都清清静静的,余甘子歇在客栈小院里,望着墙头上的花藤出神。
忽然,墙头上冒出一个人来,余甘子一怔,只听见他喊道:“周妈妈,是我来了,你们别怕,八哥放我进来的。”
周妈妈以及款冬见了他,忙道:“辛小爷,你怎得追来了,这,这……
辛符从墙头跃下,道:“我来见余甘子。”
余甘子就掩在那窗下,听他又问:“她歇下了?”
余甘踢开一只小杌子,辛符听见这响动,张了张口,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老奴刚要去准备饭食,一并吃点吧。”周妈妈道。
他追出来是贸然之举,如今近在咫尺,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没有推门入内,而是走到那窗下,从那窗户的竖缝里窥见她眨动不停的眼睫。
辛符很久没到余甘子跟前来了,这几个月来,他好像是躲着她,常常只是远远一望,走近了他就不见了,即便撞上了,他也总共有什么由头要先走。
余甘子想是辛符并不喜欢她,所以避开她,可他今日又追来什么呢?
‘瞧瞧,日头一下就落了,好了,你眼下是走不脱了!叫你不理我!又何必追过来?只管躲开我吧,天黑了你怎么躲?别晕头转向又撞了满头包。’
余甘子心想着,辛符也一言不发,气得她推了窗扇一记,被辛符牢牢一把。
余甘子就瞧见他的手掰在窗上,将窗子打开了,然后望了过来。
余甘子脑海里的念头辣泼泼的,真被辛符一盯,她赶紧就垂了眼,到底还是羞啊,虽然隔了一层帕。
“将军说,等你爹死了,守过百日就接你回来。”
余甘子总在守孝,穿得素净,眼下这日落的浓烈如烧,赤红朱色泼了她一身,叫辛符想起自己头一回见她的情景。
她穿了一身绯色,看起来那样胆怯,浑无底气,像是谁都能踩她一脚,羞辱她一句。
辛符那时什么都不懂,他只是莫名其妙多看了她两眼。
而现在,余甘子坦然站着,轻轻颔首,望着他的目光明亮而有力。
他真庆幸余甘子留在了将军府。
“我送你去江宁,我也接你回来。”辛符道:“将军年前就在江宁府买了小宅,置了铺面,到时候什么消息都通达,你别怕。”
余甘子并不怕。
“我,我同八哥他们在一处,你有什么事就让周妈妈同我说。”辛符说完这一句是要走的,却没转身,而是缓缓后踱了两步。
余甘子往前冲了一步,他连忙驻足,也靠到窗沿边上来。
余甘子藏住笑,伸手要他的手来写字。
辛符犹豫着吞了吞,嘴里干干的,也很渴。
余甘子捧了茶来给他喝,辛符一口饮尽,将空茶盏捏在手心里,看着余甘子在他另一只手上写。
‘不理我,为何又追来?’
茶杯盖磨蹭着,声音‘滋滋啦啦’的,很尖利。
她一写完辛符就赶紧缩回手,有些无措地道:“不是不理你,我,我不能,不能总见你,我一见你,我,余甘子,我这人,好像是个坏的。”
他若不是个坏的,他怎么会梦到那些混沌不清的梦,他欺负余甘子不会说话,欺负她不会功夫,狠狠地欺负了她。
其实具体是怎么欺负的,辛符不太清楚,他只是知道,自己欺负了她,即便是在梦里,那也是欺负。
余甘子一开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解他为什么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只是瞧见他面红耳赤的,青须痕淡淡,她蓦地想起骆女使那句叮咛,一下懂了辛符懵懂又直白的含义。
晚霞正一点点收束起来,余甘子拿下遮羞的帕子,不言不语,只用一双眼对他说话。
那眼睛在说,她不怨他,她喜欢他。
辛符回泰州的时候像是丢了魂,乔八怎么揶揄打趣,他都懒得搭腔。
“情窦初开早了点吧?”
郁青临晓得辛符同余甘子要好,只以为他们小孩子过家家,没想到余甘子这一去江宁,辛符还真挺怅然忧虑的。
龙三捧腹大笑,“你自己开窍晚,还说别人早,我十六七的时候,早都不是……
郁青临赶紧往他的大嘴里丢块干巴巴的芋头,龙三被噎得翻白眼,差点因为一口芋头死了。
第92章“我家院君不喜甜酒,药酒都比甜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