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他的身体落地。
阳光很刺眼,麦宣岐几近无法睁眼,他的身体很痛,麦宣岐毫不怀疑我的手脚被摔出他的身体,他甚至想要爬起来把它们一个个捡回来丶拼回去。
但他爬不起来。
麦宣岐看到那只害他掉下树枝的松鼠,它还坐在方才他跌落时的老地方,瞪圆黑溜溜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仿佛在以胜利者的姿态欣赏他的落败。
他绝对不会输给一只松鼠。
只好用比它更大声的爆笑来向它证明他的胜利。
麦葑麟走到他的身边,麦宣岐的笑声小了一点。在哥哥面前,他的懦弱与幼稚总无处遁形。
“摔疼了吗?”麦葑麟问。
“一点儿也不疼!”麦宣岐倔强地用一种夸张到以咧到耳根来比喻也绝不浮夸的笑容回应他。
“那就站起来。”
麦葑麟对他说,语调近乎于无。
但其实他疼得站不起来,可他不愿在麦葑麟面前认输。
他看得出来,其实麦葑麟一点也不喜欢他。
一点也不。
麦宣岐倔强地躺在地上,不敢多看一秒他哥的琥珀色眼睛,好像只要多出一秒,麦葑麟就会发现麦宣岐欲盖弥彰的虚张声势。
于是他转动全身唯一可以驱动的右眼,去找哥哥垂落身旁的丶筋脉分明的修长的左手。
他摔下时麦葑麟没有来接住他,跌下的二十三秒中,哥哥在想些什麽呢?
希望他摔死?还是希望他闭眼不再醒?
後来,医生诊断麦宣岐左腿骨折,需要静养三个月。他试图给医学界贡献奇迹,无论他们如何劝阻,他都挣扎着要从床上起身。
麦葑麟面无表情地赏他一记耳光。
“闹够了吗?”他问。
“哥哥!为什麽不喜欢我!明明我那麽那麽那麽那麽……喜欢哥哥!”
他说了许多个“那麽”,搞不懂为什麽他这麽喜欢的哥哥会如此冷漠。
麦葑麟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轻轻眨了眨,绝口不提母亲与父亲因麦宣岐而産生的争执。
没两天後,这个打在他左脸的巴掌被麦栾雄用更加响亮的声音还在了麦葑麟右脸上。
“你这麽想他死吗?你mammy是怎麽教你的?!”麦栾雄低呵。
那时麦宣岐恰好也在。
麦葑麟右半边的脸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诡异速度迅速由红过度到紫色,随後肿得很高。
让麦宣岐无端地想到厨娘每周六早晨会烘烤的蜂蜜鼠尾草面包,表面湿润丶反射金黄的蜜色光泽,趁还滚烫的时候将它掰开,被烫地捏住耳朵,又固执地继续,会露出还在收缩塌陷的丶丝絮状的白色胚体。
“知道了,阿爸。”
麦葑麟平静地看着父亲的眼睛。
麦栾雄待了没多久,就要离开了。
他不会在家中待很久,麦葑麟送他离开离开。
他经过麦宣岐身边时,带起一阵微微的风,厨娘在不远处的夥房里蒸着面包,他再次闻到鼠尾草面包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