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月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她从前只知道,姚盈初是宋国人,与宋砚辞是旧相识,却不想……还与表嫂是姐妹。
“那这么说……”
姜稚月压低声音,“表嫂也是宋国人?!”
“嗯。”
姜宜宁点头,“宋国名士姚元忠的后裔,祖父是宋国的杏林高手。”
姜稚月哦了一声,没说话,显然还在消化方才姜宜宁的话。
另一边,裴世儒与宋砚辞对饮一杯。
裴世儒笑道:
“几年未见,执玉如今越发一表人才。”
宋砚辞淡笑:
“裴老抬举,不过是个双腿残疾的废人罢了。”
裴世儒看了眼他的腿,声音严肃了起来:
“我这次进京,带了一味奇药,兴许能对你的腿疾有帮助,回头让姚丫头帮你看看。”
“好。”
宋砚辞抬了抬手中酒盏:
“多谢裴老记挂。”
月影西移,昭文殿酒至正酣。
姜稚月饮多了酒心中更加烦闷,遂起身出去散酒气。
丝竹管弦和辉煌灯火在身后渐不可察。
她寻到园中一处廊下坐定,靠在廊柱上仰头看天,不经意轻叹出声。
夜里的朔风寒冽。
姜稚月将小脸缩进大氅领子上的白色狐毛中,只留下一双微微泛红的杏眸。
过了不知多久,身旁忽然极轻地传来一阵声响。
“你也出来散酒么?”姜稚月依旧望着远处殿宇。
她对他身上的气息实在太过熟悉,熟悉到不用回头都知道来人是谁。
宋砚辞停了下来,廊庑的阴影落在他眼底。
良久,他从姜稚月身上收回视线,敛眸望向膝上自己青筋蜿蜒的手。
“那夜……”
寒风拂过,将她身上的甜香带了过来,同她唇上的味道一样。
膝上的手指蜷了蜷。
“那夜是我一时糊涂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莫要计较,若是可能,希望公主当做此事从未发生过。”
男人的嗓音十分好听,清越又带着磁性,在静谧的夜里,犹如一汪干净的泉。
姜稚月依旧抬头望着远处,两条纤细的小腿前后晃了晃,粉色绣鞋鞋尖上一窜大小整齐的珍珠在月色下熠熠发光。
过了良久,她方收回目光,缓缓回头望向侧后方的男人。
“可是明明被你亲过,怎么能做到当做没发生过呢?”
少女的声音软糯又娇气,不似诘问,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夜风吹动檐下宫灯轻晃,将他的神情照得半明半昧。
姜稚月在他清冷昳丽的面容上,找不到半丝情绪的破绽。
她就着月光看了他许久,最后轻笑一声,从扶手上跳了下来,笑得眉眼弯弯:
“抱歉啊,出来久了,我也该回去了,执玉哥哥请便吧。”
她将这十六年所有的勇气,都耗干在了那一晚。
——昭华公主可以不在乎名声和矜持,但姜稚月却无法不在意宋砚辞将她推开时眼底的疏冷。
她没有勇气再去问,他与姚盈初到底是什么关系。
也没力气追究,那夜的吻他分明也动了情。
能够不露怯意地与他单独在一处,在他的目光中待上一炷香的时间,她觉得自己已经算得上勇气可嘉。
姜稚月没再回昭文殿,托了个小厮对太子和姜宜宁回禀了一声,便回了自己的寝宫。
回去的时候,锦葵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帕子在一个花瓶上擦了好久都不带动弹。
姜稚月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走吧,将书架第三层左侧的那些纸拿上,随我去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