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对方沉静如水的目光,她硬着头皮说,“美兰,你别怪大嫂。”
“我也给你留了后路。”
“一千八百八十八的彩礼,给这个穷酸破烂的家留一半。”
这话说的极妙,既是示弱,也是贪婪,还是洗脑,就看江美舒怎么认为了。
当然,林巧玲更希望江美舒是后者,这天底下的女儿,没有不向着娘家的,如果反骨,那就洗脑。
告诉她家里多穷,家里多不容易,父母一场多辛苦。
面对血肉亲情,一般的女孩子都不会拒绝。
大多数都会选择成全,选择同意。
毕竟,她婆婆是,她也是。
甚至,林巧玲周围出嫁的每一个姑娘就是。
她不认为江美舒,有那个能力和勇气,去对抗亲人,去对抗家庭,去对抗现在整个社会的行情。
原来愤怒到极致,那种火气真的会直冲脑门。
江美舒现在就是,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火烧一样。
脸色也是热热的,只是,那一把火烧的脑袋却更清醒下来了。
“这是谁的主意?”她冷着脸问。
她需要弄清楚,这个对她来说极为重要。
面对她的质问,林巧玲不说话。
屋内一片安静。
江美舒盯着她,目光犀利,“是你的?还是我爸的,或者是我妈的?又或者是大哥,和全家人的意见?”
如果只是前者,她觉得自己没那么伤心难过。
如果是后者。江美舒不想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林巧玲被她盯的头皮发麻,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是我的。”
得到了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江美舒并没有松口气。
而林巧玲却索性破罐子破摔,所有的话都放在台面上,“美兰,你把彩礼留一半在家,你就可以顺利出嫁。”
“如果我不呢?”江美舒倔强道。
她可以主动留点彩礼下来,给父母傍身,但是她绝不会以这种姿态,被人要挟,被强行剥夺,把彩礼留下来。
江美舒性格乖软,那是表层,实际上江美兰比谁都清楚,她内心深处的倔强。
林巧玲没想到她直接拒绝了,她的语气当场就拔高了几分,“如果不,那你的名声就臭了。”
“你去问问咱们整个大杂院,哪家出嫁的姑娘,不是把彩礼留在家里的?”
“不留在家里,那爸妈是不是白养你一场,就这样养你长大,嫁到婆家去,去孝顺别人家的父母?”
这是时下最常见的洗脑方式。
这也会让每一个,出嫁的闺女觉得愧疚,自己刚到挣钱的年纪,就去了婆家。
可是真是这样吗?
江美舒突然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把彩礼留一半在家,今后就和我父母断绝关系,不用在给他们养老。”
“甚至是——”她指着林巧丽,指着江大力,包括自己的三个侄子和侄女。
“也和你们断绝关系?”
林巧丽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反驳道,“这怎么可能?”
“你难道出嫁了,就不是江家的姑娘吗?你别忘记了,你身上还流着江家的血脉。”
江美舒冷冷一笑,“是啊,养老的时候就想起来,我身上流着江家的血脉了,但是我出嫁的时候,就成了别人家人。”
“林巧玲,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到底有多双标?”
林巧丽被这话怼的面红耳赤,“我没你读书读的多,美兰,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不愿意把这钱留在家里,但是周遭所有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长大后的那一笔彩礼,是用来留在娘家,孝顺父母的。”
江美舒脑袋前所未有的清晰,她走到林巧玲面前,“是啊,你也知道我是留下来孝敬父母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在这里上蹿下跳,算个什么东西?”尾音上扬又咬重,却足够清晰让所有人都听到。
这话说的实在是难听。
把林巧丽都给踩到泥地里面去,她脸色当场涨的通红,“你怎么说话的?我是大嫂,长嫂如母,你就是这样说你长辈的?”
江美舒冷冷道,“我妈还没死了,轮得到你这个外姓人来装大蒜?”
这——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谁都不知道,原来那个乖巧柔弱的江美舒,竟然有如此犀利的一张嘴皮子,把林巧玲都给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巧玲哭了起来,“我是为谁啊?我还不是为了这个破烂穷酸的家,你嫁的好,去了梁家吃香喝辣,难道你真的就不管,你娘家的这些人,连稀粥都喝不上,饿肚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