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许久未曾清点,这样,”王令淑的眸光多了几分活人气,将一侧的对牌递给她,“你现在便去清点一遍,也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为我立一立威。”
不止玉盏,其余仆妇也纷纷震惊。
谁不知道,王家的当家主母是个空心人,底下的事是半点不上心的。
怎么忽然……要立威了?
不过,比起好奇,众人还是惊慌失措要来得多一些。
主母不管事,底下的管事免不了坐大,仗着手中的权势能捞多少好处捞多少好处。彼此之间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胃口也日渐大了。
这突然打一棒子,指不定抖落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呢!
“……夫人?”玉盏似乎也没反应过来,这是件得罪人的事情,但也是一件在王令淑身边视衷心的事情,很快下了决心,“奴婢领命,马上就去。”
屋内的仆妇们眼巴巴看着玉盏的背影。
急得几乎要跳脚。
王令淑却仍端坐着,低垂眼睑,徐徐喝一口苦涩的酽茶。
不知过了多久。
她放下茶盏,站起身。
“都下去吧,我自己回去。”
话是这么说,却没有走的意思,没什么情绪的视线扫过几人。
仆妇们如蒙大赦,连忙行礼告辞。
目送众人远去,屋外园中不少仆人忙忙碌碌,王令淑垂了垂眼睑,走了出去。
只是她没有向着住处走,反倒是朝着前院的方向而去。路上遇到的仆婢比往日都老实,不敢对她有丝毫言语指摘,由着她畅行无阻。
果然,不少管事都不在。
寻常下人不敢拦她,任由她一路行至门房处。
“夫……夫人?”门房早就听说她朝着这个方向来了,眼下见了真人,更是急得直抹脑门上的汗,“这里脏乱逼仄,夫人尊贵,怎么能来此处……不如……”
“站住。”
王令淑视线落要溜走的童仆身上,不带温度。
后者立刻瑟缩着垂首站立。
“我要坐在这里。”王令淑径直走了进去,坐在中间铺了软垫的矮凳上,无视了四周前来拜谒等候之人的视线,微微阖上眼,“若我阿兄来了,便立刻引他来见我。”
这些客人似乎因为她的出现有些兴奋。
忍不住凑在一处,议论她到底是谁,她的阿兄又到底是谁。
在得出结论后。
空气忽然沉默得可怕。
王令淑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是偶尔抬眼,看向窗外。
十兄从前总像只精力旺盛的猴子,最不耐烦世家贵族的规矩,是从来都不乘车或轿子的。若他要来看她,必然会像年少时那样,策马狂奔而来。
路上瞧见了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便下马给她弄来。
等到了,就信手抛给她。
——看哥哥对你好吧?还不快感激涕零,将他夸到天上去?
从前的王令淑才不会如他意。
但现在,她真的很想念很想念自己的哥哥。
今天见面,还是哄他几句好了。
傍晚时分,雨确实渐渐停了,可惜天光尚未转亮便已西沉。
屋外长街漆黑一片,来拜谒的客人也渐渐都走了,只有门房点起的一豆油灯与她对坐。王令淑看着越来越少的灯芯,忽然觉得心头焦灼得难受,仿佛油中煎熬的是她的心。
终于,长街尽头响起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只是伴随着马蹄声的,还有凄厉尖锐的丧乐声,一下一下地割着王令淑的耳膜。你现在阅读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