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多布多尔济已死,胤禔留在北疆,康熙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动她,因为他需要她回到归化城区,帮他稳定漠北,压制胤禔,抵挡沙俄和准噶尔部随时可能的反击。
她也许是唯一一个能在这场诛杀胤礽的风波里平安离去之人,但她也一样付出了沉重代价。
她不后悔,因为这是她筹谋多年之事,她回来,就是为了送走胤礽的,她只是有些惋惜,毕竟是将近二十年的父女情啊,如何能说割舍就割舍!
她只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或许几年后,十几年后的某一天,康熙终能放下心结,父女之间,还有相见的一日。
……
丹卿轰轰烈烈的来,悄无声息而去,临别之时,只有胤禛和胤禟前来相送。
“我想偷偷接蘼蘼出来送送你,却被我额娘给锤了一顿,”
胤禟抱怨着,“她如今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了。”
“休要胡说,姨母是越来越通透才对,”
丹卿伸手想去扯胤禟的耳朵,却又在他特意低下头送到她手边的时候心软了,只是拉了拉他的耳垂,“你啊,稳重些吧,别总惹姨母生气。”
“宫里的日子太无聊了,若没有我时常招惹一下,额娘岂不是更没事做了?”
胤禟自有他的道理,“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真气着额娘的。”
丹卿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胤禛:“四哥你也不管管他?”
胤禛低笑:“他挺好的,难得的鲜活人。”
胤禛自己活得太过拘束,所以更希望弟弟妹妹能自由自在。
他看着胤禟,仿佛看到了能在额娘疼宠下长大的自己,所以他不愿意管束太过,盼着胤禟能永远这么鲜活。
丹卿懂胤禛,所以也最心疼这个哥哥。
可他身上肩负的担子太重了,不能稍歇。
“四哥,时间还长呢,你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丹卿拉住哥哥弟弟的手,“无论何时,我都在你们身后,若有所需,定不会辞。”
胤禛抬手在丹卿的额头上拍了一记:“你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强!去吧,路上且徐行,这次不必再担心会有变故了。”
是啊,这一次,她再不必提心吊胆了。
此后,她再不必提防那个她动不得的人算计她,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
康熙四十二年的春节,京城里因为储君薨逝而少了许多热闹,但远在塞外的归化城里,却依旧张灯结彩,喧闹不断。
赶在过年之前,胤禔从库伦城赶了回来,同时带回了孙天阙的骨灰。
“他不让告诉你,只叫我带他回来,将他葬在归化城外,”
胤禔将一个匣子打开递给丹卿,“这是他的遗物,一直带在身边的,他说要与他同葬。”
匣子里是一块玉佩,一把匕首。
玉佩是当年他们初定情之时她送给他,后来要回来的,不知何时又到了他的手里;
匕首是他亲自为她赢来的,她还给他后,他从不离身;
两样东西,皆与她有关,除此之外,再无旁物。
丹卿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却还是忍不住落泪:“我以为,至少还能过了这个年。”
胤禔不语,不敢告诉她,在胤礽死讯传到库伦城的那一日,孙天阙就用这把宝石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他留下遗言,让他将他就地火化,只叫她知道他是病死的,他说这匕首代表了他最心爱之人,能被它刺穿心脏,是他之幸事,死得其所。
他甚至没谈及来生,因为他知道她已另有爱人,他不敢破坏她的幸福,只想葬身于归化城外,永远守护着她。
孙天阙终究是如愿以偿了。
丹卿将他葬在了归化城北的一处山坡上,在那里,能远远的眺望公主府。
入葬之时,薛思文将他从公主府里带回来的枇杷取了籽,随葬在孙天阙的墓中,还他一份圆满的回忆。
可惜这草原上的风沙不适合娇贵的枇杷树,所以他们只能在他的墓旁种下白杨,代替他直立于这天地之间。
丹卿命人将孙天阙的亡讯传回了京城,告知孔四贞,孔四贞只托人带回了一本经书,再无其他话。
在将那经书在孙天阙墓前烧掉后,丹卿与薛思文携手远眺,目之所及,却是归化城中万家欢庆之景。
如今已是康熙四十二年,仿佛只是一晃眼的时间,她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是她主动去御花园里堵到了康熙,亲手开启了他们父女之间的情谊,二十年后,也是她算计得他不得不杀了自己最在意儿子,亲手将这份维持了二十年的钟爱推远。
这二十年间,她好似得到了很多,又好似也都失去了,郭贵人、太皇太后、孙天阙、裴端乃至敦多布多尔济和胤礽,都曾叫她在意过,也都永远的离开了她。
好在,她也不是一无所有,她还有亲手建起的归化城,有漠北广茂的草原,有互敬互爱的兄弟姐妹,有可爱的闺女,还有能携手一生的爱人。
“等明年春天,我想出去走一走,”
丹卿对薛思文说道,“我想亲自去看看吉兰泰盐池,去看看戈壁沙漠,或许,我们还可以去大姐姐二姐姐那里做做客,我还没见过她们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