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盯着看太久,”源提醒道,“这里的法则浓度远超之前我们经历过的任何地方,它们混杂着未经解析的原始力量。直视太久,可能会对精神造成永久损伤。”
终于,虚空列车在源的操控下平稳降落在“世界基石”上一片相对平坦的黑色晶石高地。
列车下方,一条由流动的能量光带构成的道路在晶体表面自发形成,蜿蜒向山顶神殿延伸。那光路泛着柔和的虹光,仿佛在欢迎远道而来的访客。
引擎熄灭后,车内陷入一片沉默。四人站在舱门前,谁都没有先迈出那一步。直到沈琅打开门,一股沉重的法则威压扑面而来,如实质般涌入车,让季阙和厉渊同时退后了半步。
这里的法则浓度高得惊人,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了千万个世界的精华。
然而奇怪的是,方才因源生之海的法则冲突深受影响的厉渊与季阙,却在此刻有所好转,就像回光返照一般。
“……我感觉……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季阙疑惑道,不禁松了口气,“不对劲,我的诊断程序显示所有异常都在自动修复,不应该啊。”
厉渊赤红双眸扫过周围,声音低沉:“是法则在共鸣。我们体内的法则与这里的本源产生了连接,正在向更高级的形态进化。”
他顿了顿,抬眸与沈琅相对,语气透出一丝罕见的凝重:“这不是好事……这里的环境正在同化我们。”
季阙脸上还算轻松的表情顿时僵住:“同化?你的意思是,我们会变成这山的一部分?或者……变成那些守门人一样的东西?”
“可能更糟。”厉渊转向山巅那座被幽邃光辉笼罩的神殿,“成为供给养料的柴薪,或者,一段毫无价值的无效数据。”
沈琅蹙眉,看向源:“加快速度。在他们被彻底同化之前到达山顶。”
源没有多言,列车再次启动,悬浮在能量光路上方,以惊人的速度向山顶的神殿疾驰而去。
“喂喂喂!慢点!我的零件都快要散架了!”季阙一边调整列车内部的平衡系统,一边朝源大声嚷嚷,但他的语气中的焦躁远多于抱怨。
他自然清楚,现在每多停留一秒,他们被同化的风险就增加一分。
厉渊则闭上了双眼,眉心的血痕剧烈跳动,周身的血色煞气愈发浓烈。他正在极力压制什么,但这努力反而愈发加重他的负担。
“不用白费力气了,万仞大人。”季阙瞥了他一眼,苦笑道,“在这种地方,抵抗只会让同化来得更快。”
或许,对于法则本身而言,被主神系统吸收,也未必不算是一种归宿。
山脉之上,便是那座黑色的神殿。
越是靠近,神殿的轮廓便越是清晰。
它庞大得超乎想象,仿佛是宇宙初开时便矗立于此的永恒存在,散发着绝对的、无可撼动的压迫感。
神殿通体由未知的黑色物质构成,不反射任何光线,但在不同的角度下,隐隐浮现出流动变幻的暗色流光,如同神明呼吸时带动的宇宙尘埃。
它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门,唯有一层如雾如纱的帷幕笼罩着整座建筑,微微荡漾,像是有生命一般,静静等待着什么。
“源,这东西能解析吗?”沈琅问道。
源注视着那片帷幕,金眸中数据流以极快的速度滚动:“那是……界限。”
“物质与非物质的分界,规则与规则之外的界限。”
不知为何,沈琅脑海中莫名浮现一句突兀的话:
入此门者,当抛弃一切希望。
他未曾动摇,沉稳道:“进去。”
源深深看了沈琅一眼,金色光芒自他身上涌出,覆盖整个列车,形成最后一层防护。然而,就在列车触及那片帷幕的瞬间,金色光芒竟立刻消融。
车厢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不,用“暗”来形容并不恰当。
准确地说,是所有的“光”的概念,在进入帷幕的刹那,便被剥夺了。
“源?”沈琅试探着出声。
“我在这里。”源的声音从他身旁传来,握住了沈琅的手,“我的法则之力被压制了,这片空间拒绝任何形式的能量显化。”
“我的数据库也离线了!我、我现在就是个废铁壳子!”
漆黑之中,季阙下意识地想要启动列车的应急照明,但无论他怎么操作,控制台毫无反应,屏幕依旧漆黑。
“列车的能源系统也失效了……但它还在移动。这怎么可能?没有能源驱动,它靠什么动力前进?”
“既然不是依靠能源,那就说明,是这地方在‘邀请’我们。”
“你管这叫邀请?我怎么觉得我们更像是被吞进胃里的猎物?”季阙不禁吐槽道。
“闭嘴吧,季阙。再吵就把你拆成零件。”厉渊冷冷打断,他眉心的血痕失去了颜色,身负的法则之力也彻底失去了感应,现在的他不过是强壮一点的普通人。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畏惧,而是失去一切力量的无助感。
“哼,你要有本事试试看!”季阙回怼,虽带着挑衅但声音中却明显底气不足,甚至脚步不由自主地朝沈琅的方向挪近了一点,“我看你现在也只剩嘴硬了!”
突然,整个列车一颤,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抬起,猛地向上拔高了一段。几人身体晃动,季阙一个没站稳,直接被甩出去一段。
沈琅本能地朝窗外看去,尽管在这种绝对的黑暗中,他并不指望能看到什么。然而,就在他望向窗外的那一刻,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光亮——
不,那不是光亮,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它就这么出现在黑暗之中,瞳孔中透出不应存于现实中的色彩,是人类视觉无法捕捉的复合色调,像是凝聚了整个宇宙的万千变化,其深处倒映着浩瀚星辰与无尽虚空。
在那只巨大眼睛的注视下,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像是被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