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谈那件事了吗?
写完名字,傅锦懿才抬眼。
钢笔搁置在桌面上,发出细小的声音。
无波的目光透过镜片穿过桌面与阳光的距离,平静地落在孟斯汀脸上,声音和往常一样平稳、冷静,又夹杂着锋利。
“景洛施的行为非常失礼,且粗鲁。”
她用了两个很克制的词:非常失礼,且粗鲁,像在陈述一个案件,用词极为严谨。
只是这样吗?只是说对方失礼粗鲁吗?
孟斯汀喉咙有些发紧,抿紧嘴唇没有回应。
傅锦懿继续说:“我已经通知物业,以后非登记的、未经预约的访客,安保不得放行。”
她微微停顿,目光从孟斯汀脸上移开,似乎落在空气中某个点上,“至于景洛施,我对她提出了警告。我的下属,轮不到外人用钱打发。”
说完,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桌面的文件上,拾起笔,笔尖顿住了一刹那,墨点悄然洇开一小块。
“这两天我一直在处理那个麻烦和出差的问题,今天叫你来是想对你说,景洛施的事情到此为止,她不会再有机会闯进来。”
她抬头,目光重新对上孟斯汀的眼睛,那双总是深邃难辨的眼眸里,此刻似乎有某种极淡、极快闪过的情绪。
“斯汀,你把精力放在该做的事情上。”她的语气依然平稳,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张娟案下周开庭,届时我还在出差,但我会在回来时亲自看你的庭审记录。斯汀,好好做记录,也好好给嘉棠打好协助。这次的庭审辩护经验对新人来说很珍贵,你一定可以学到很多。”
孟斯汀愣住片刻。
话题切到了意料不到的地方。
手指用力蜷缩了一下,掌心微微发汗。
想说点什么,喉咙被复杂的情绪堵住。
傅锦懿的处理方式和她预想的所有可能都完全不同,带着上位者特有的逻辑,冷酷却有效。
而她想象中的应对方式,统统失效。
“我回来就是说这件事的,稍晚点还要赶飞机,先走了。”她拿起签好的文件起身,匆匆装进文件包里,走到门口触碰门把手时,又转身看向孟斯汀:“周末家里乱了套,你带来的东西掉在地上很可惜,我刚刚在茶水间冰箱里放了些东西,你下班时务必拿走。”
她推开门,办公区的嘈杂涌进来,片刻后关上门,又归于寂静。
办公室里只剩孟斯汀一个人。
剧烈的心跳在此刻被某种东西归位,她恍惚许久推开门走出去,像被什么操控了似的穿过走廊走向茶水间。
打开冰箱,映入眼帘的是贴在两个盒子上的两张明黄色便利贴。
字迹是眼熟的字迹,上面都写着:[孟斯汀]
一个盒子里装着满满的巧克力。
一、二、三、四……数不清的venchi家的巧克力,整个店里的巧克力种类口味都有。
一个是沉甸甸的饭盒。
打开饭盒,饭菜竟然是温热的,似乎是刚盛出来不久。
里面的饭菜是,米饭、口菇牛肉、板栗烧排骨,还有,无刺的清蒸鲈鱼。
斜阳透过玻璃窗子切进来,冰箱响起了嗡嗡声。
她放下饭盒盖子呆愣在原地。
她站在她制定的规则里。
她没有等到她的半句道歉。
但现在,她原谅了一切。
周五上午九点,准时到达法院。
开庭时间在十点,双方律师在各自的等待厅整理材料。
翻了会儿材料,孟斯汀焦灼叹口气,手指绞紧文件夹边缘。
熟悉的冰冷感从脚底攀爬上来。
又一次来法院了。
但这次,她不像十五岁那年坐在旁听席,而是坐在辩护方的位置。
不是被审判的犯人家属,是替人伸张正义的律师。
起身欲要出去,一身黑西装的徐嘉棠叫住她:“又去洗手间?你去几次了?”
孟斯汀拽了下自己新添置的黑西装不好意思笑笑:“我……我喝的水多。”
徐嘉棠一副看透了她的模样:“你未免也太紧张了,证据充足,好好给张娟翻案就行。”
又指了指桌上的材料,说:“你再看一下顺序有没有排好,等下你要把证据递交给法官,别被吓得手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