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本是三个人吃团圆饭,祁北南这一回来,便当真是团了圆。说来也怪,只是多了一个人,宅子霎时就热闹了好多,年节的气氛一时间就上来了。家里头置了两桌子的菜,一桌是祁北南萧元宝他们在饭厅里头吃。再有一桌子是家里伺候的人吃。这头菜布齐后,萧元宝便教所有下人都自去吃年饭,屋里吃饭的时候不必来伺候。挨着又与他们发了红包,红棠文哥儿还有一杆下人都谢了恩,欢喜的下去吃饭了。厅里就一家子几个人吃年饭。“爹这回来了京城,可别见着我回来了,开年便嚷着要回去。”祁北南扶着萧元宝挨着自己的位置坐下,转与萧护倒酒,打趣他先前闹着走的事情。萧护道:“这朝一时半会儿的不回了,我留在京里头教我的小外孙射箭。”萧元宝笑了一声:“姑娘、哥儿也教射箭呀?”萧护道:“姑娘、哥儿也强健些身子才好,不能像你小时候一样。”“老家那头的庄子可是教田恳管着?”祁北南听萧护这般打算,心里头就安了大半,知晓他是决心在京都待着了。“是啊,那小子种庄稼是个厉害人物,这些年为家里做了许多的事,管理庄子也是一把好手。他成婚的时候依你俩的意思,放了身契与他,自由他去留。”“他言老子安葬在了岭县,又受家里恩惠,不肯离开,说要一辈子为家里做事。我见他忠心又诚恳,就让他继续留着。幸而是他没走,否则我来京城,庄子还真不晓得谁来管才好。”“时今有他夫妻俩管着庄子,我才安心。”祁北南笑了笑,这些年起家,也是得力手底下的人能干。像田恳那般人才,寻常大户人家是不会舍得轻易放了人出去的。只是祁北南觉着他已然为家里做了许多,那样有才能的人物,不当是一辈子为人奴仆,生下孩子还是人的奴,于是便和萧元宝商量,在他成亲的时候做好将身契与了他。这人却知恩图报,还肯继续为他效力。“听闻说去年还生了个大胖小子。”萧护闻言道:“可不是嚒,虎头虎脑的小崽子,壮实的很,素日里精力好,能动弹不久就四处爬。”“一日他娘一个转背的功夫就爬去了床底下,也不出声儿就给睡着了,教夫妇俩好找。”他在庄子上无事的时候也爱去逗逗那小崽子,常拿些软糕与他吃。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好,就想着哪一日自也有个小外孙儿可就美了。这不,收到萧元宝信的时候,立就收拾了过来京里,比上回两人成亲还跑的快。萧元宝吃了一口祁北南给他夹进碗里,鱼刺都给挑了去的鱼肉,听到谈到这茬,他道:“阿南去原平了不晓得,下半年里,方大哥也来了信。他得了二宝了,是个哥儿,可把一家人都欢喜坏了。”祁北南闻言眉心一动:“他这成亲的晚,动作却是快,瞧这才几年的光景,孩子都俩了。”“可不是,二姐儿比他成亲的还早,如今也才一个孩子呢。三哥儿也只一个孩子。”萧元宝道:“他们一家子人口本就热闹,如今方爷爷跟孙婆婆又是孙子孙哥儿,还有外孙女儿外孙子的,可更是热闹了。”萧护道:“方有粮家的老二满月的时候我上城里去吃了酒:他们一家子的娃娃聚拢来,一会儿是要吃水一会儿要吃糖,方老爷子教一帮子孙儿外孙的围着,嚷嚷的脑仁子疼,只恨是不能站起来躲去清净。”一桌子的人听此都忍不得笑了起来。“那他们家的生意还好不好?”祁北南问了一句。“好。方有粮那小子能干,县府里头街市外头都识了好些的人脉。只那小子也好起了朋友,比以前更爱吃酒了,他娘子也厉害起来,揪着耳朵就把人给扯了回去;他岳家豆腐坊修缮扩了一半大,还雇了俩人帮着。我上城里走那处过,那铺里的人眼力又好,老远认着我,总塞豆腐过来教又不肯收银子。”“二姐儿同他郎君的胭脂坊的生意也好,年初的时候就商量着要开第二家店了。那俩都是能干人,生意经营的好,只膝下尚且只一个乖巧的姑娘,家里头催促着想教两人别光顾着生意,趁着年轻再生两个。”“三哥儿他们家没做生意,不过夫家是上进人,听说我们庄子上的庄稼种的好,还过来买过好多回的肥。”祁北南听得老家的那些人都好,心里头也为着他们欢喜。他同萧护添了一杯酒,笑道:“爹以前多闷的一个人,村里的事情都是一问三不知的,如今各家的事情竟通晓的这般清楚了。”“嗐。”萧护往嘴里送了一杯酒,道:“这不是没去山里了么,村里头的人爱来寻我吃酒,吃的多了,各家的事情还不就都晓得了。”“只怕是我那兄弟与你吃酒的时候说的。”蒋夫郎道了一声:“他们夫妇俩在村子里日子可还顺遂?”“哪里有不顺遂的,里正何其神通,以前就把村里料理的妥妥当当的,更何况后头光宗又出息,去金陵那边做了官,还有那样厉害的岳丈。老两口儿要体面有体面,要能耐有能耐,再是没那般好日子了。”蒋夫郎笑了一下。萧元宝见蒋夫郎高兴,同他道:“前些日子赵三哥哥送了年货过来,还在信里头说教老师不能太偏心了,这朝照料了我,等阿团有身孕的时候,也要来把老师接过去照看阿团。”蒋夫郎心里欢喜,嘴上却道了一句:“一个个的,是要教我累死不成。”萧元宝好笑起来,夹了一箸儿菜送进他的碗里:“老师受累。待着阿团有了身孕,若是这头我出了月子,就陪你一道去金陵看看阿团。他还埋怨着我成亲的时候没能去呢。”蒋夫郎听此,应道:“如此倒是好。”起了头说亲朋好友的事情,萧元宝又想起了些来,他握住祁北南的手道:“阿南可听说了,马秀才中举了。”祁北南闻言放下酒盏:“乡试的时候我还念叨了一嘴,后头忙着盐务的事情,也没得空去打听,倒是还真不知。”“中秋前后我收了鑫哥儿的信,是他与我说的,马举人在乡试的成绩不错,排名还靠前咧。沉淀了三年,精进了好多。”“另外,鑫哥儿也要进京来。他当真是行商手段了得,也不知是怎去把那挽月纱的织造人说动了,竟答应了在他手底下做事。开了年就要来京城里头开一间绸缎庄,整好与进京赶考的马举人一起。”祁北南眉心微动:“倒当真是了不得,那明年你和桂姐儿鑫哥儿,仨不就要会在一处了。”萧元宝欢喜笑起来:“是啊。”便是因种种好事好消息,祁北南在原平的时候,他才觉着日子也别有盼头。一顿团圆饭欢喜的吃了一个多时辰,饭罢,几人在园子里头扎了会儿炮竹。祁北南往素是决计不爱做这耍乐的,今年竟也去扎了些炮。几人在园子里耍乐了些时候,想着萧元宝和祁北南分开了半年了,如今好不易团圆,两人定然还有许多话要说,就劝着两人早些回屋去歇息。萧元宝与祁北南才一同回了辛夷轩去。“不是说盐务的事情得料理些时候么,怎这才半年就办好了。”萧元宝动弹了一会儿,面上红扑扑的,手受祁北南给牵着。时下大手虽又似往昔一样暖和起来,可他还是忘不得先时摸着那样冷。“一静下来就容易忧心,忍不得想你和孩子,心头便烦恼不是滋味。左右不得安稳,索性就全身心都放在了公务上头,事情反倒是办得快了许多。”“就是逼着赶着,所以人都瘦了。”萧元宝摸了摸祁北南的脸,心疼道:“老师先前都凑在我耳边说觉着你沧桑了。”“不是沧桑了,是要做爹了,所以就老了。”祁北南握着萧元宝的手,道:“我瞧瞧小爹有没有老。”“我才甚么年纪,可好的很,一点不见……诶!”话还没说完,萧元宝便被祁北南忽的拦腰抱了起来。他圆了眼睛,看着祁北南:“都说做爹了还这样不稳重。”祁北南也不说话,只笑,他稳稳的抱着人在屋里欢愉的转了两圈:“要当爹了高兴!我们祁家和萧家要有小孩子了!”萧元宝连忙抱紧了他的脖子,本是要教他赶紧将自己放下来,可见着他多欢喜,自也忍不住眉眼松散笑了起来。这份迟来的欢愉,也算是弥补上了。两人在屋里闹了一阵,祁北南才将萧元宝小心的放到了床上。他一只手将萧元宝揽在自己臂弯处,一只手轻轻抚着他隆起的腹部,两人并着脑袋。“你不知我得到消息的时候有多急,既是高兴有了孩子,又恼怎偏生是这般不凑巧的时候。在原平的日子,心里多挂记你和孩子,只怕你有个好歹。”“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了,你还这样不放心。”萧元宝将手覆在祁北南的手背上:“瞧着这番不是好好的么。桂姐儿常与我看脉,她说我这胎很稳,一点不用忧心。不过也不知是晓得了你要回来了还是如何,近些日子里闹腾了些,总是踢我。”祁北南温声道:“那想来是知道爹要家来了,也跟着你高兴。”萧元宝笑起来,他蹭了蹭祁北南的脖子:“你想是个男孩儿,小哥儿,还是女孩儿?”“我们的孩子,自然是都好。来者不拒,我都喜欢。”祁北南亲了亲萧元宝:“男孩儿哥儿女孩儿我都能教养。”萧元宝道:“爹也是这样说,他说男孩儿哥儿女孩儿他都喜欢。只盼着我们俩能多生两个孩子,如此才热闹。”祁北南:“我也想多几个孩子热闹,只你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