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双眼睛,心里痒痒的,庄森芽撇开视线。
这一刻,她想起来一些本要说的话,于是再度张口,话语简短,“……把东西放好,到我房间来,有话跟你说。”
她把他推开,而後径自走向自己的卧室。
房间里还和以前一样,没什麽变化,爸妈只是把他们的东西都打包了,但没有碰她的那些。
一把精巧的尤克里里立在衣柜旁边,可她并不会弹。衣柜里挂着两件长款的风衣,她穿了衣摆都会坠在地上。
不知不觉,这件房间里也不都是自己的东西了。
给门留了一道缝隙,来到靠窗的那侧,她在床边坐下,盯着窗外的景色,属于城市的各色光线照射进来,不需开灯,也能为室内提供还算清晰的视野。
客厅传来短暂的交流,而後一个脚步声朝卧室走来,门被轻轻推开,然後安静地闭合。
後进来的人没有开灯,无言地绕过床铺,来到她所在的那一边。
床铺凹陷进去一些,她的身体随之微微倾斜,而後就那麽靠进了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
“要说什麽?”诺特斯在她耳旁轻声问。
张张嘴,庄森芽顿了顿才说:“我是……想谢谢你,一直以来做的这些。”
勇气还是过少,想说的话被压在了箱底,最先翻出来的全都是些不那麽需要胆量的话语。
“没有你,我家的情况没那麽容易好转。”她道。
“这是我答应你的。”他扬扬眉,语气轻松,意思是,不用道谢。
听到这样的回答,庄森芽却是瘪了瘪嘴嘴。
那麽自然而然地靠近她,那麽自然而然地抱着她,那麽自然而然地把她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一样对待,可是为什麽就不能自然而然地说出那句话呢?
她从怀抱里挣开,微微侧过身来,目光沉浮了几次,这才和另一个人对上视线。
月光打进来,不管什麽东西都镀上了一层惑人的银边,不管是脸颊丶睫毛,还是鼓动的情愫。
气氛刚好,适合说一些没有理智的话。
可是憋了半天,还是死死盯着男人的眼睛,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就说完了?”最终,还是诺特斯开的口,“说完了,那轮到我了。”
庄森芽一听,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行。”
于是男人保持静默,只用一双柔和的眼睛盯着她,那样子仿佛是在耐心地等待着什麽,就像知道她最开始说的那些,并不是真正想说的话。
感觉被看穿了,她心跳开始加速,脸颊也在发热,于是习惯性地拿凌人的气场掩饰,“让我先说。如果……如果你想说的,和我想说的不一样,诺特斯,你就去住桥洞吧。”
他温柔地摘掉她的手,回应道:“可以。”
紧接着到来的是一段漫长的心路历程,不断地在‘就现在’和‘再等等’之间纠结,心理用来抉择的雏菊摘了一朵又一朵,一片花圃都快被她揪秃了,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看别人说简单,轮到自己却发现有多艰难。
过往的记忆在这一刻全都翻涌上来,翻来覆去地回忆着,评判着这一刻的坦率是否合适。
期待着回应,又害怕回应。要麽满载而归,要麽一无所有,感觉和蹦极的前一刻也没差多少。
鼓足了好几次勇气,又泄了好几次力,嘴唇嗡动着,视线渐渐沉落了下去。
对视着,是永远没有勇气说出来那句话的。她想。
于是选择把头靠近对方的胸膛,将自己的声音闷在衣料之中,只有这样,才能淡化那一层又一层的情绪。
“……我喜欢你。”
这几乎是气音,但在空寂的卧室内,也足够大了。
话音落下之後,她没有擡头,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说出了口。
这句话不管是被谁说出来,都推迟得太久了,情窦初生的时刻,距离现在早过去了一段日子。
但也不算耽搁太长时间,因为自她真正接受它以来,并没有过去多久。
靠在对方的胸膛里,她束手无策地等待着回应。
这几秒的时间十分漫长,漫长到她摒息都要摒得窒息。
动摇的叹息声从头顶传来,随後,男人同样低哑的声音响起。
“我也喜欢你,森芽。”
这句话说得郑重其事。
直到这一刻,她才又能找回自己的呼吸,那般急促,仿佛刚才过去的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