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不完整吗?”她细细咀嚼了这两个词的意思,然後说:“我前段时间的确遭遇了一场事故,失去了一些记忆,有没有可能是这方面的原因呢?”
神秘而充满信服力的施亚娜,点点头:“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人心灵上的状态也会反映在外表气质上。”
“……或许你知道有能够帮助我恢复记忆的方法吗?”周舒妤尝试求援。
施亚娜却摇摇头,“你以为我能提供给你一个仪式,或者一个药片吗?记忆并不隐藏在那里呀,就算是失去的记忆,它也没有消失,它依然刻在你的灵魂上等待着你的唤醒。”这些话倒是和医生所说的,不谋而合上了。
闻言,周舒妤有些黯然,几乎没有了再进食的欲望。“或许是我自己不愿意想起来的。”
“……你为什麽会这麽想呢?”
“也许我经历了很挫败的十年,我并不想回去,宁愿重新开始。”
“那你现在过得好吗?如果现在让你很幸福的话,珍惜现在也没有什麽不好啊。”
现在过得好吗?这个问题的确问到周舒妤了,失去记忆以来,她稳定自己的情绪,寻找让自己安身立命的基础,光是拼命活下去已经很费力气了。
这种状态能称之为幸福吗?
但又见过轰轰烈烈的演唱会,热情的粉丝和充满感染力的乐队。
就算是再渺小再卑微的人,也有决定穿什麽颜色裙子和吃什麽样美味食物的权利,有自己的一方精彩世界。
也曾见过绚丽多姿的海洋,宛如人间仙境,精灵般的舞者也曾在一片碧蓝和鱼群的围绕中翩翩起舞。
这些东西都是以前的她未曾见过,也没想象过的东西,或许藏着活在这世间的真正奥义。
周舒妤也不能算作不幸。
但真的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又好像做不到,“……我不确定,也许丢失的那10年里有很重要的记忆也不一定。我把我的妈妈,我的爸爸都丢在那了,也许我结过婚,有过丈夫和孩子,也曾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一想到,我把他们都忘了,以新的身份,在新的地方,认识了新的人,每每喜悦到难以自禁的时候,我就会问自己,可以吗?”
施亚娜以一个过来人的眼光看着她,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所以你才会被拉扯啊,过去的幸福,和现在的幸福本来就是一样重要,因为不确定的过去而惶惶不可终日,连珍贵的现在都不敢把握,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如果我的过去会毁了我的现在呢,不仅给自己带来困扰,给别人带来伤害。假装有可能威胁现在的过去并不存在,无异于掩耳盗铃。”
关于人生的意义,人生的抉择永远没有答案。她们也只是谈到这里而已。
客船下午4点才回来,在此之前她们还可以相处一段时间。施亚娜带着周舒妤回了家,“在此之前你有尝试过绘画吗?”
“没有。”
“那你应该多试试,人生都有可能性太多了,不尝试的话,就永远不知道哪一样事情更适合你,而你也会疯狂地爱上它。”
施亚娜告诉周舒妤,在制作漆器的过程中,人们可以在上面添加任何你想添加的色彩,条纹,写字也可以,嵌入贝壳,拓印叶脉一类的装饰也可以。
“做漆器是时间的艺术,我们给它一层一层地上色,一天一天地等待它变得跟昨天不一样,塑造它就像塑造我们自己一样,装点它就像装点回忆一样。”
她甚至让周舒妤,亲自拿着画笔试一试,“专心一致,心无旁骛,想象你要的色彩和图案。”
周舒妤拿着朱红色的画笔,屏息凝神,在旋转的黑色漆器上落笔,感受着漆的粘稠,在上面勾勒了一个完美的圆弧,流动而不呆板。
末了,她跟周舒妤说,“我也可以把你画下来吗?”
周舒妤很好奇施亚娜会怎麽画自己。
“一个过去的女人,在大海里乘船,破开迷雾,来到了未来的国度。”
几乎是同时,乘船去寻找海豚的李东城,也在和金真儿交谈。
“天都快黑了,看来我们今天应该遇不到海豚了。”
“不一定,还有机会!”
他的这次出行,还是多亏了徐浩然的激将法:“你不想去为什麽?是因为周舒妤吗?”
李东城眉头微皱,“跟她有什麽关系?”
“那你为什麽拒绝金真儿?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吧?”
其实出来也不意味着什麽,他并不觉得这次出海远行能改变什麽。
兴致盎然的,只有拐了脚的金真儿一个人,“你知道吗?我第一天来到马尔代夫的时候,他们就跟我说,遇到海豚是概率性的事情。我找了一天都没有遇到,真希望和你在一起,我能有这个幸运。”
“一定会有的!”她补充说。
茫茫大海上,依然没有海豚的踪迹。“我想你找错人了,我没有给你带来幸运的能力。”
金真儿和他并着肩,微微一笑。“听说当海豚发现钟意的情侣後,会长时间地尾随暗恋对象,在漫游中逐渐靠近,进而用胸鳍摩挲对方,直到对方发出信号,表示接受恋爱。”
“……为什麽突然说这个?”
金真儿垮了脸,有些惆怅:“唉呀,这可是我为你精心背下来的爱的告白,没听懂吗?我再念一遍?”
这女人够直的。
李东城也不跟她打些弯弯绕绕的牌了,“不用了,我还是那几句话,我对你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