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佑如梦初醒,这才看到周舒妤,但他来不及为自己的过错而道歉,就又一次经历了失去妻子的痛苦,胸口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颓然地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大概是被他的哭泣所感染,周舒妤也没忍住,擡起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呜咽地哭了出来,从小声到逐渐难以自控。
李东城当年,的确曾经很深很深地爱过她,她也承认这件事。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了,她怎麽配得上他,她怎麽敢痴心妄想,去触碰那个被她伤害到遍体鳞伤的人。
她是一个烂人,她不配。
于是也只能放他走,看他和别人在一起。新恋情宣告的一瞬间,旧的恋情也随之死亡,永不再复生。
一切终于结束了。她千盼万盼,终于如愿以偿。就在这些雪(血)间,这些花里,迎接她漫长而盛大的失恋吧。
但也是时候走出来了。终于可以彻彻底底地放手。
像是笑话一样,或者是默片时代,他们在一片黑白中不知道哭了多久。
率先冷静下来的宗佑,跟她说了对不起:“抱歉,都是我的错。今晚我喝多了,不小心把你当作了我的妻子。”话语到了末尾,又有哽咽。
周舒妤从自己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老实说,她觉得宗佑也很可怜,这一场荒唐的悲剧,她甚至不忍心去责怪。
“没关系,我也在透过你看别人。”
大家互为替身,互不亏欠。
宗佑用凄冷而哀伤的目光,远远地看她,像是月光又像是霜雪:
“其实你样子一点也不像紫晴,你比她要漂亮得多,她的脸和眼睛要圆一些,嘴角有一颗沙粒那麽小的痣。”仅仅是回忆起样子,眼间也会沾染幸福的笑意丶转瞬即逝。
“只有一点你们像,那就是气质,苍白而忧郁的气质。”
他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出现在花店门口的那一天,在雨里茫然地站着,有一瞬间我真以为是我妻子回来了。可惜你有自己的名字和记忆,并不是她。”
生离死别的爱情,总是那样的动人。
平日温和开朗的宗佑,因为对亡妻的思念,哀伤竟然这麽长,这麽重。
“……你妻子走了多久了?”
“8年零42天。”
“……这麽长的时间,还不足以忘记一个人吗?让你对她的心淡一分一毫吗?”
宗佑用那种过来人的笑,看她:
“不曾。只要你真心实意地爱一个人,时间就无法消退这份爱,只会使它越累积越厚。”
“……你再也不会爱别人?”
宗佑苦笑,“我没有能力再爱别人了,我的心已经空了。”
那是多麽刻骨铭心的爱呀。
周舒妤感觉自己大概达不到那种程度吧,曾经很喜欢的人,也许有一天就不喜欢了。大家都是这样,失去爱情後,还是能够接受新的爱情。
人都是这样活过来的。
宗佑走过去,再一次跟她道歉:“今天晚上的事,真的很对不起。”他想将她搀扶起来。
周舒妤摇摇头,勉力起身:“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爬起来。”
夜晚空气湿冷。
拒绝不过的周舒妤,接受了宗佑为她包扎伤口。“把你弄成这样子,我还有资格当你的朋友吗?”他颇为愧疚地说。
周舒妤对手上的伤口并不在意,除去宝仪,她还有多少个能倾诉心事的朋友呢?
“有。”走出过去阴影的她说。“互为替身的朋友。”
“哈。”
这个玩笑的确稀释了沉重的空气。
宗佑反问:“那我和你喜欢的人像吗?”
周舒妤很绝对地错判:“完全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