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哥也和李东城讨论了这件事,他确实不像患病初期那样的焦虑不安,而是在周舒妤的陪伴下,沉默着接受丶消化失聪这个事实,尽管他很努力,但他还是无法改变自己正在坠落这件事情。
“做这些还有必要吗?”
他迟缓地在纸上写下了这一行字。
杨哥尝试鼓励他别放弃:“5月还没有结束,请接受专访,稳住大家的心态。”更重要的是稳住李东城的心态。
如果现在一旦公开李东城失聪的事实,或许会更刺激他的病情恶化。
持续处于一种疲惫状态的李东城,点点头,一副任他们摆布的样子。
杨哥立马着手操办这件事情,给他定了专访的主持人——周舒。他们之间有过往来,如果出现播放事故,她还能帮忙打圆场。况且她背靠的电视台,让她所说的话都非常具有信服力和底气。
敲定事宜後,细节性的确认工作由周舒妤负责。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跟周舒说过话了。也本以为两人会再没有交集,结果兜兜转转又绕回来。
“很抱歉,前段时间身体不适,所以没有回复你信息。”
周舒妤想过,周舒会因为自己长时间的冷落和漠视而生气。
但她回复的信息速度很快,“没事,那你身体有好一点了吗?”
有什麽比你应该恨的那个人,是个善良的好人,而且对你也很好,这件事情让你更为难的呢?
“谢谢你的关心,我已经没事了,之前没有接你和简小溪的电话,如果让你感觉到不是不舒服,我再一次向你们道歉。”
简小溪可能会有点生气,但周舒犹豫和纠结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我爸对你是不是说了很难听的话?”
照理来说应该不会,但在周舒看来,当天晚上爸爸的反应就是很奇怪。
周舒妤早就想好了答案,只回答了最表面的一层:“我因为没有没有考虑到,演唱会对你的哮喘病有影响,所以向你你爸爸道歉,他有些生气。”
果然是这样,真的是这麽简单的理由,但如果不是这个,又会是什麽事情呢?
“啊,爸爸怎麽能这样呢?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你发脾气,他平时很讲理的。”周舒接受了这个答案,莫名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大概是爱女心切吧。”
两人又客套几句,周舒妤这才把话题引回到工作上面,她找周舒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李东城接受访谈的事情。
“按照常规来说,是不可以透露采访问题的,对吗?”
“是的,我们也是要看观衆的反应,比如他们最想知道哪些问题,也会根据李东城的回答设置下一个问题。”
泄题是不可能的,只能靠猜题。
“……我理解采访是你的工作,但能否考虑到李东城的状态,问一些刺激性较少的问题呢?”
“李东城真的如外界传言所说病了吗?病得很严重吗?”周舒又表示了歉意,“对不起,这个助理不能说是吧?我其实也不是以一个主持人的身份问的,而是以一个朋友,或者你把我当做Echoes粉丝问的吧。”
“有些问题我的确不能回答,我只能告诉你,他状态的确很不好。”
“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尽可能问一些不让他为难的问题。”
她们两姐妹在某方面来说都是非常克制,是善于为别人着想的类型,就算话语中碰到雷区,交锋也很温和。
周舒妤解决完周舒这边的事情,还要给李东城做大量的工作。
她率先写下了很多,周舒可能会提出的问题和应对答案,并且在杨哥的帮助下不断修正,然後让李东城尽可能把它背下来,并用流畅的丶稳定的语言表达出来。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也许是知道自己正常表达已经出现了问题,也许是心绪灰暗,李东城越来越依靠手机打字,或者是纸张去表达自己的需求。
“要说出来。”周舒妤一边开口,一边用手做着说话手势。一些後天失聪的人会因为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而失去表达的热情,逐渐连说话的能力也丧失了。
李东城挫败地望着她,就像她高中用心辅导他功课,他却不会时感觉到的那种无力感。
周舒妤又告诉了他一遍,“就算你听不到我的声音,但我的声音依然存在。你的声音也是。”
为了鼓励他似的,她在纸上写下:
“你的声音很好听,只要你愿意说话,我一定会去听的。”
李东城倏忽一笑,眉眼也笑弯了,他没想到周舒妤会为了哄他说出这句话。
他以前给她唱过多少支歌呀,在她耳边说过多少句甜言蜜语啊?她总是漫不经心,没有给予多少注意。
现在竟然夸他声音好听。
这种反差的快乐,让他在这样的窘迫和绝境中还是能笑出来。
失聪之後,好像也发生了一些好事。
全都是来自于他眼前这个人。
便像幼儿学语,小学生背书一样。把那些稿子一遍一遍地念给周舒妤听,在她逐个字逐个字的检查和圈划,调整自己的发音和断句。
到了接受专访的那一天,专业的服装师和化妆师过来,把沉默寡言的李东城,又改造成一个大明星。
室内布置和灯光也已经就位。
遣散了其他人,只剩下杨哥和周舒妤,坐在李东城对面,随时准备应对特殊情况。
摄像头一开,周舒看到许久未见的李东城微微一愣,他好像比她上次见他时,更加消瘦和忧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