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永世与共(二)
在梦里的时候,她没有实感,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脚在走,也许她是魂魄,也许她是一条在空气中游泳的鱼。
她来到一间非常非常陈旧的房子,时间的灰尘铺满,所有的木头都在散发着腐朽的气味,不管是人还是物,在这间房子里一律呈黑白相片的状态。
然後她看到一个老头。
背对着她坐着,他似乎在捣鼓一个坏掉的音乐盒,但不管怎麽努力,那个已经卡壳的音乐盒还是很难完整地演唱出一支曲子。
她认识他。
脑海里无缘由蹦出这样一句话,她碰了碰他的肩膀,想跟他打招呼。
尽管触感轻微,在房间里哭泣的老人还是缓缓的转过身来。那是朽木做成的老人,面容也犹如黄土,土上沟壑纵横。
只有他那一双浑浊中闪着晶莹泪花的眼睛,在这个世界,在她的眼里显得格外地明亮。
他是谁?她应该认得,她何以瞬间竟忘却了记忆和回答。
周舒妤从梦里苏醒,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竟然是李东城在收拾行李箱。
她感觉到一瞬间的疑惑,最後才把睡前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原来她已经跟李东城说明了所有的真相。
刚才也是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外面已是太阳高照,她竟丝毫也没有已经到了白天的感觉。
但关键是,“你在干嘛?李东城?”
李东城听见她的声音,停下手头的活,坐到床上很自然地摸摸她的脸。“在收拾东西啊,你没看到吗?”
“我不就是在问你为什麽收拾东西吗?”他们之间仍然在进行着非常寻常的对话。
“收拾东西去莫岭,找你的爸爸妈妈啊。”他说话的语气平淡得如白开水,甚至有一丝抱怨的意味,唯独没有悲伤和痛苦。
周舒妤又感觉到一阵吃惊,还以为是自己失了忆,仔细一想。“我没说过这种话吧?”
李东城觉得她睡醒之後有些懵懂的样子极为可爱,“你是没说过,但你要去的不是吗?你想去的。”
他在没有和她商量的情况下,把一切事情都决定好了。
周舒妤:“我自己收拾东西就行了,你怎麽还在这儿,今天不是要去公司吗?”
李东城牵着她的手把玩个不停,“公司的事哪有我老婆的事大呀。”
他在低头的一瞬间,这才看清他手上戴着一枚戒指,和她手上的是一对。
心里一时诧异,这是怎麽了?难道她的记忆又混乱了?还是她真的病了?现在是周舒妤和李东城结婚的十年後?她死亡这件事情从未发生。
“我们结婚了?”
听到她这样疑惑地开口,他立马眼睛一亮,靠近她问。“我们今天就可以拿身份证去民政局。可是8月4号算是一个好日子吗?结婚纪念日应该慎重挑选吧?”
听到8月4号这个数字,周舒妤完全地清醒过来。还有21天吗?
应该要怎麽样度过才不会觉得遗憾?
想到这里,她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我是想去莫岭。”
见她避开了结婚这个话题,李东城也不失落,仍是兴致很高地说:“那我们一起去嘛,票我都给你买好了。”
周舒妤知道事情远没有他说得那麽轻松,不管是巡演还是录制新单曲,都不是李东城想放弃就可以一走了之的事情。
不由蹙下眉头,“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李东城得跟她讲这一番道理,“你昨晚跟我讲的事情是真的吧?如果我们相处的日子就剩这麽20来天了,我怎麽可能会抛下你去做其他的事情呢?”
他说的也没有什麽问题,甚至让周舒妤动摇是否应该将真相告知于他。
似乎看出她的担心,李东城又说道:“别管那麽多了,就算我走了,世界也塌不了。我一直很清楚什麽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周舒妤又问,“你怎麽跟公司说的?”
谈到这儿,李东城不免苦笑,“其实我也没有想好,没有经过你同意,有些话我也不敢乱说,我只好说我身体不舒服,需要再休养一段时间。先去完莫岭再说吧。”
周舒妤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却猜不透李东城的心,难道真叫他去看自己的尸体不成,又害怕他怀抱期望更加伤心。
他现在的状况和她想象的确实有所不符,平静的表面到底有多少波涛她也不确定:“你……真的想好了吗?”
李东城很坦诚地说:“没有。你知道我不是你这种深思熟虑的人,我没有这麽聪明,考虑不了那麽长远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你现在还在我身边。”
也许去到了莫岭,他会得到一个好消息周舒妤还活着,一切只是获得幸福之前的障眼云烟。
又或许,他会确认周舒妤死亡的事实。到了8月26号,时间线会进行修正,他会遗忘一年间所有周舒妤的事情。他仍不知她已经死了,也许会继续等下去,也许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