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善因不敢置信,她头一遭主动抱上了他,“赵赵将军。”
赵留行的怀抱,是这世间除了家外,最温暖安心的地方,柳善因开始有些留恋于他身上的气味。
她就这样抱了他许久。
等她再恋恋不舍地抬眸,却惊奇地发现,那素来威严冷酷的赵赵将军,居然偷偷红了眼眶。
柳善因讶然张口,“赵赵将军,你哭了吗?”
赵留行却矢口否认,“没,你看错了。”
第68章第68章欺人太甚
赵留行走后,赵平澜靠在丰德门外的阑干上久久未动。入夜的宫城依旧肃穆,巍峨的城楼就像座巨大的牢笼。她眨眨眼,眸子中是一片如死水般的寂。
赵平澜并未放任柳善因不管。
她在派了两个人跟踪护佑柳善因的安全后,便只身一人拿着那张丑丑的字条,来丰德门外寻了赵留行。她想把选择权交给侄子,毕竟这是年轻人之间的事。她只要做好她该做的,其余的皆与她无关。
赵平澜不像那些人一样,总自以为是地想要掌控一切。
宫门戌时下钥,赵平澜知晓赵留行不能私自出宫,便直接将消息递去了贺鹮归那。
怎料,当天子趁夜披衣又惊又喜打开那张,号称是赵都护亲自递来的纸条,却被上头凉薄的话语,气得两眼一黑,“现在让三郎出趟宫,我在丰德门外要见他。”
赵平澜简明扼要,居然直接跟天子下了令。
侍奉在御前的女官就着灯火望去,天子的脸色竟比夜色还沉。贺鹮归猛地将纸条揉皱,大骂了声:“欺人太甚!”
疯女人弃他,睡他,现在还敢命令他?!
天子震怒,惊得众人哗啦啦跪了一地,恰巧今日在御前值夜的赵留行,也跟着单膝跪了地。段翁斗胆过去拾起掉落在桌边的纸条定睛一瞧,转而试探着跟贺鹮归说:“陛下,这……”
没成想,贺鹮归竟无言起身去到赵留行面前,乖乖听了话,只见他狠狠按住赵留行的肩压低声音道:“找内常侍拿令出宫,你姑在丰德门外等你。”
赵留行茫然抬眸,我姑?
哪个?
后来的事,不过是赵平澜在丰德门的阑干前,跟赵留行简单的叙述。她把今日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赵留行,还把柳善因留下的字条亲手交给了他。
可赵留行听后却盯着那张含义不明的纸条,一脸惑然。他刚准备动身想着先把人找到再说,就收到了柳善因和徐玉之要出城的消息,以及火玉从那些人口中问出的原委。
赵留行在戌时将近的夜里愣然。
赵平澜以为以赵留行的脾性,一定会怒不可遏地将人带回来。
未曾想,在她
堪堪转身跟火玉交代完,该如何处置贺盈安派去的那些人后,赵留行便同她要了北庭都护府的通行令,以及南院的钥匙。他知道这些东西赵平澜一定带在身上。
可赵平澜无解,“你要这些做什么?”
赵留行答曰:“我要让小柳去北庭,只有她去了北庭,我才能安心。”
“小子,你要放她走?”
“我瞧得出你是真喜欢那丫头,你难道不怕她半路改道,一去不归?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有人错过,可就不会回头了。”赵平澜闻言万般诧异,但她没想干预赵留行的决定。
她只是太过惊讶于这个答案,才不敢置信地确认。
赵留行却笃定道:“我想小柳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我不能替她决定去留,既然她要逃,我就帮她逃去北庭。再说她留下始终是个变数,那位说不准又会想些什么损招。”
“而且我始终相信,她不会真的狠心抛下我。”
“……”
赵平澜陷入沉默。
她不明白是自己太过阴暗,还是年轻人太过天真。
她实在难以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纯粹的感情,两个人竟然能一心只为对方着想,甚至愿意为对方牺牲自己,就同破晓时分的露般清澈透明,看不见丝毫污浊混杂。
不像他们。
月色朦胧,赵平澜默默掏出赵留行想要的东西,最后只说了句:“我会让逐电和火玉暗地护送她们回去,你不必挂心,记得早去早回。重要的事还没解决。”
便放了赵留行离去。
赵平澜看着奔腾的马蹄扬起尘烟,热烈的儿郎追爱远去,彻底怔在了原地。
她就这么在丰德门外茫然坐了许久。
赵平澜脑海中莫名闪过许多从前和贺鹮归偷偷在一起的日子。
那年的贺鹮归还不是皇帝,只是还未被立为储君的梁王殿下,而她也不是北庭都护,只是护军赵家最惹人厌的二娘。他们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共同骑射,一块赏月,互相恭祝新岁安泰。
傲世轻物的梁王殿下,遇上了离经叛道的赵家二娘,被她在王府后院的梨花树下,一路拖着下坠,至此未休。
赵平澜知贺鹮归应是爱她也恨她。
她也承认,她确实欠了他。
但直至此刻,当赵平澜瞧见柳善因和赵留行,她才忽而察觉她和贺鹮归之间或许根本算不得爱,应是患得患失的占有,求而不得的不甘。
赵平澜抬起头,怅然望去城楼的方向。
她想是时候该离开,偏在倏忽之间,望见了那个傲然的身影,于遥远的城楼上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