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留行握着狗绳的手臂悬在半空,柳善因却在此时发声:“放我下来吧,都到家了,我可以自己走路了。”
赵留行回神没搭理她,抬脚自顾自朝家中走去,柳善因只好作罢,二人就这么一路悠悠晃晃来到寝屋,恰好土酥也得了长夏的差使,来将四只狗子接走。
“哇,狗子!”
土酥胆子大,她一见狗子高兴的不得了,立刻上去就将它们摸了遍。
摸得它们是服服帖帖。
土酥接过赵留行手里的狗绳,就跟狗子们的“大王”一样威武霸气,她让狗子们坐下,狗子们就乖乖坐下。土酥没着急走,她站在寝屋外头看屋内赵留行小心翼翼放下柳善因,随口发问:“将军,您弄这么多狗回家是要作甚?”
“看家护院。”赵留行漫不经心地答。
土酥闻言眼睛一亮,“嚯,原来你们几个是将军请来的护卫啊!”狗子居然也配合她叫唤了两声,土酥继而又言,“了不起,了不起。那我可得好好招待招待咱们的新伙计喽,夫人将军你们忙,我往后头去了——”
柳善因坐在床边微笑着点点头。
赵留行瞥了屋外人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坐去案前拉着水壶倒了杯水给柳善因递去。
柳善因接过水盏道谢,赵留行没应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真是渴了,一连饮了三盏都不觉够。可等他倒起第四杯,准备悠悠闲闲望向屋外喘口气时,柳善因却睁着大眼将他相望。
赵留行不解,他抿着水杯去看身边人,“这么看着我作甚?”
柳善因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有点不好意思麻烦眼前人,但又有点放不下心中挂念的事。最终只怯怯吐出了两字,希望赵留行能明白:“珠钗……”
赵留行还真是累得把正事都给忘了,瞧他听后顿时心领神会,既然是承诺女郎的事,就该兑现。
谁叫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哦,等着。”赵留行二话不说抚袍起身就朝门外走,可没等柳善因那声“麻烦赵赵将军。”落下,赵留行便一声不吭闷着头走回了她的床前。
柳善因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怎,怎么回来了?”
赵留行忽而伸手,再次说了那句熟悉的:“掏钱。”
柳善因这才一敲脑壳,单脚起身,在赵留行的注视里蹦去了屋外,他看着柳善因冲他挥手说:“跟我来吧赵赵将军,我带你去后院挖钱去——”
忍不住噗嗤笑一声了出来-
五月十五日。
赵留行的二十岁,正巧赶上在宫中上值,
可在他眼中,这不过是漫长人生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天,便没什么所谓。
辰时刚过,赵留行在御前守了一夜,才跟翊卫那群人换过岗,便顺势坐在勋府外的石阶上吃昨日上值前柳善因给他带的角黍。只是堪堪吃了两口,他就开始盯着手里的角黍发呆。
彼之,郑洛均恰巧送完牒牍回来,瞧见赵留行上前拍了他一下,“欸,臭小子,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赵留行抬起头,没说话。
其实他不是发呆,只是单纯被噎到了。
等好不容易把口中的角黍咽下,郑洛均偏又在看到他手中的角黍时抢着开口:“真好,我们原先孤苦伶仃的赵老三,现在也有人惦记给带饭了。就是弟妹怎么又给你带了角黍啊?你家没别的吃的了吗?单我看见你吃这玩意少说也得有四五次了!端午都过去得有十日了吧,你家的角黍还没吃完?”
赵留行闻言陷入沉默,他不敢想,他现在一想端午和角黍就想吐。
他不知道是秫米便宜了?
还是柳善因上次听他随口一说自己爱吃角黍?
她竟然在端午那天包了整整两盆,放在厨屋,等着一天给他煮上几个。谁料,这一吃就是一旬过去,眼见那角黍见了底,他也终于快熬到头了。
赵留行挑眉看向郑洛均,顺手给他拿了一个角黍送去,“是,没吃完呢……”
“给,你吃不吃?替我分担一个。”
“也行,我正巧没吃早饭。”郑洛均说着坐在赵留行的身边,接过了他手中的角黍,可吃着吃着他却忽而问赵留行,“这东西放了这么久,不会坏吧?”
赵留行瞥了一眼他,“家里有冰鉴冻着,坏不了。要真坏的话,我早就吃坏了。”
“屁话真多,你吃不吃?不吃还我。”
赵留行虽吃腻了角黍,这两三年甚至都不想再碰,但对于柳善因亲自下厨的心意,他还是异常珍惜,他每次都把角黍啃得干干净净,就怕辜负了柳善因的一片好心。
“也是,你说得有理。”
郑洛均点点头,躲开了赵留行伸出的手臂,“我吃,我一定吃干净。”
此间静好,勋卫大部分人值完夜都会找个地方打盹,所以现下院中就剩赵留行和郑洛均并肩而坐,兄弟两个就这么迎着晨光一边吃角黍,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郑洛均:“弟妹手艺可以啊,比我家那位强多了,你小子有口福。”
赵留行:“嗯,确实不错。”
郑洛均:“孩子带的怎么样?现在顺手了吗?”
赵留行:“还行。”
郑洛均:“不打算再要一个吗?”
赵留行:“……你打算再要一个吗?”
郑洛均:“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