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外,柳善因听见寝屋内传来几声娃娃的哼叫,这才回神离开……
赵留行便也敛下目光,更衣而去-
两日后,赵留行在玉川苑随侍的时候,正赶上王城落雨。
急雨催花,帝王才刚在苑中挥毫画起牡丹,雨水就将他的兴致全部冲散。
贺鹮归撂了笔,宫人纷纷打起精神,小心侍奉。
他却拂袖一挥,朝对面的玉熙亭走去。
段翁见状心领神会,随即同周遭随侍的人吩咐:“圣上今日不画牡丹,改听雨了。”
众人便连忙追了过去。
赵留行跟在队伍两边,整个人看上去心神恍惚,眼神更是黯淡无光。等在玉熙亭的檐下站定脚步,他的思绪早就随着天边的阴云,和连绵不绝的雨一起飘向宫外。
下雨了,家中是否安好?
寝屋的窗户可有关好?小宝近两日有没有哭闹?
她夜里有没有把被子盖好……
赵留行不知不觉中有了好多牵挂。往前的他,心中只有生与死,活得就像个空洞的壳。现在的他,有了可以回的家,有了惦念的事,好似才算得个人。
可惜却不能长久。
雨声啪嗒啪嗒响,一遍遍将他的心神冲刷。
赵留行出了神,就连有人到了身旁,他竟也没察觉。
贺鹮归环起双臂,与之望向同一片天空。帝王不喜雨天,便不由得蹙起眉头,贺鹮归忽而问赵留行,“两日了,赵卿缘何总是这么心不在焉?”
赵留行闻言回神慌忙抱拳道是:“臣失职,还请圣上责罚。”
贺鹮归竟淡定地压下了他的拳头,“赵卿不必紧张,朕与赵卿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帝王所言非虚。赵留行和贺鹮归确实能算得上一家,且不说赵留行的继母是长公主,就是他那小姑如今也成了帝王的淑妃娘子,贺鹮归便也是他的半个姑丈与舅父。
可尽管如此,帝王脾性难定,深不可测,赵留行还是对他有所敬畏。
赵留行缓缓放下手臂,没再说话。
贺鹮归却继续追问:“赵卿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呢?”
赵留行闻言望去苑中百花齐放,忽而反问他了句:“圣上,有没有后悔的事?”
眼前人跟他们不一样,性子直,没坏心。贺鹮归了解他,便没跟赵留行计较什么冒犯不冒犯。他反正闲来无事,便随口答曰:“有。朕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后悔的事。”
赵留行刚想为自己的冒犯致歉,但听眼前人这么说,他赶忙止语。
贺鹮归没看他,只是一味望向那块飘向北方的乌云,“朕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放任某人离开。赵卿,你要知道有些人一旦从身边错过,就不会回头了。”
贺鹮归的声音暗哑,他的心里似乎也藏着很重的心事。可至于贺鹮归为什么愿意和他说这些,赵留行不得而知,他在贺鹮归的话语里想到自己,下意识去问:“圣上,还放不下吗?”
雨水渐进玉熙亭,贺鹮归站在檐下没有躲避。
他坦言:“失去的时候,只顾着痛心疾首。等悔意透进骨子里,就是想放下也难了。赵卿应是不明白,放下怕把人给忘了,不放下又只能一遍遍于事无补地责怪自己的那种滋味吧。”
贺鹮归言至此处忽而冷笑。
他凝眸远去,眼中全是某人的身影。
此刻的他,不再是群臣眼中的无情帝王,而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赵留行闻言望向雾蒙蒙的雨天,陷入沉思,他似乎无法想象失去柳善因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可他却也不知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不悔……-
入夜,窗外风雨潇潇,雨打芭蕉。
赵留行两日未曾归家,今天就是天黑透了也没捎个信来,叫柳善因一直担心到半夜才堪堪背对着床帐睡着。
夜里的风雨更盛,压住了所有细碎的响。
柳善因睡得迷糊,连有人推门而入,都误以为是雨声作祟。
她压着小脸呼呼睡,梦中还梦到赵留行和她说回来了。全然不知有只强劲的大掌,已经悄悄掀开了她的帘帐。
那人趁夜而来,顺势躺在床边,把床上熟睡的女郎明目张胆拥入怀中,还将脸埋进了她温暖的脖颈。
柳善因被身后人的动作弄醒,诧然睁开双眼,却闻有人在颈后低语道:“小柳……”
“我回来了。”你现在阅读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