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赵温香稍稍迟疑,“哦,我刚从云鹤斋出来,那位在院里剪花呢。”
“您要找她……”
赵温香话音刚落,赵平澜就抓着手里半昏半醒的人,抬脚往云鹤斋去。
可才走了几步,她又调头走了回来,叫赵温香不明所以,只瞧她那一向我行我素的二姑竟然掏出自己仅剩的一锭银子,朝她怀里塞去。
赵平澜沉声解释:“出门匆忙,也没带什么见面礼,这个你拿着自己给孩子买些东西。”
看来她是记着上回赵留行的话……
偏惹得赵温香瞠目而望,她简直不敢置信,这是二姑说出来的话,办出来的事!可还没等她出声道谢,赵平澜就已回身走远,余剩下她一人抱着孩子,拿起那一锭银发呆-
云鹤斋里,贺盈安送走赵无征后,便独自呆在院中修剪花草。
期间陆陆续续前来请安的人,也未曾扰乱她的兴致。打远瞧她那牡丹纹的袖衫在天光之下泛着淡淡的金,手中鸾剪穿过花枝亦是干脆利落。
赵平澜气势汹汹地来,一个面目可憎的男子忽而被二姑奶奶丢进院中,着实叫贺盈安身侧的使人吓得退避三舍,却并未吓住那位雍容的贵人。
贺盈安依旧如常般不动声色,她素手捻起一条被修剪下来的花枝,转眸将赵平澜打量。
直至跟那男子对上眼神,她也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反倒训斥起赵平澜,“一大早带个外男私闯本宫这内院,老二你是不是也太不知规矩?别以为你如今有功在身,就能在护军府为所欲为。你要记得,你姓赵,就必须要守着家里的规矩!”
赵平澜自是不吃她那套,她也没想跟贺盈安说些有的没的。
她若怕她,今日就不会来。
只闻她在贺盈安抬眼后,踩着那人阴声说:“管好你的人——从前你如何在赵无征面前编排我,我懒得与你再多计较。但是现在我不管你跟侯府,跟秦氏有多大的仇怨,别再给我打三郎,甚至是柳氏的主意。”
“不若以我的性格,不会让你们好过。我说到做到。”
赵平澜清晰地知道,贺盈安人面兽心,护军府这些年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她的手笔,但赵无征这见利忘义的小人,亦是好不到哪去。
她如今给他们留三份薄面,也并非是念着兄妹情谊,不过是看在老太太的份上罢了。
贺盈安将眼前人怒目相视,气得折断了手中花枝。
她挑起眉,平生最讨厌有人这样无礼的对待她,她自命不凡,总自诩是天上的凤凰,却只不过心比天高,她其实只要愿意睁眼瞧瞧,便知自己除却一个破败的护军府,和一个长公主的名号,还有什么?
是,徐家那兄弟俩就是她骗来的。
自从那日柳善因在府中醉酒后,她便顺藤摸瓜,查清了她的身份,甚至查到了徐玉之头上。
贺盈安在乎脸面,在乎名声,必不会自己动手将人请来跟赵留行对峙。
她要的是事情自己败露,
徐家人告上衙门,她好坐收渔翁。
于是乎,她便利用了徐家兄弟的贪心,叫人扮了个江南的富商,编出个不会生育的幌子,引诱徐家那俩傻子上钩。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也怪徐家的兄弟贪心不足,一心想要“卖掉”徐家二娘,才会上了她的当。
甚至那谎称从洛阳经商归来,给徐家兄弟透露柳善因行踪的董家郎,也是她刻意安排。
她本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却独独轻视了她们的力量。
柳善因如是,徐玉之如是,
赵平澜更如是。
没有一人任由摆布,她们有自己的胆量。
“老二,你别太得意,中书那边已经拟了赐婚的圣旨,事情很快就成定局。你想要的,不可能得到。”贺盈安固执己见,一叶障目。
可她却不知赵平澜早有应对之策。
更不知她苦心计划的一切,其实都是在为他人做嫁。
赵平澜不屑地望着贺盈安,想起了数年前,她站在赵无征身后那抹透向自己诡谲的笑,只觉她可怜又可悲,高耸的院墙困住了她所有念想。
贺盈安猜不透她的眼神,一味厌恶地回望。
赵平澜偏在离去前,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那殿下就等着中书下令。”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走了。”-
赵平澜归家时,已近午时。
赵留行堪叫长夏用家里账上仅剩的银子跟乳娘结了账,转身回房刚有了睡意,躺在床上小憩,就被来人揪着耳朵拽了起来,“您这是作甚!我好不容易不想小柳,能有些睡意——”
赵留行茫然坐在床边,揉着耳朵愤愤不平。
赵平澜却环臂站在屋里,冲他差遣道:“小子,去叫人送饭,为你的事折腾我这么久,竟连口热乎饭也无?你就这么孝顺长辈?”
赵留行闻言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起身朝门外走去。
可等赵平澜倒了杯茶饮下,她家那傻小子又懵着脑子走了回来。
“怎的又回来了?”赵平澜不解。
赵留行却朝她伸手,“给钱。”
“跟我要钱?你攒的那些呢?”赵平澜茫然搁下水杯,赵留行有些不好意思,“我全给小柳了……您给我些,够咱们吃饭便行,我也不多要。等我下个月领俸禄,再还您就是。”
“……”
赵平澜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