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鹮归却说:“是我让他们这么称呼的,今日我不是梁王,你也并非护军府赵家的贵女,咱们两个就是对普通人家的寻常夫妻,不知你可对我的安排可满意?”
赵平澜微微摇头,眼前人还真是像从前一样懂风月,也懂情趣。
不像她,无味也无趣。
贺鹮归知晓她那副样子,赶忙拉着她去了妆台。
赵平澜望着整齐摆放的钗冠,以及大红色的绣金喜服,顿时无言。彼之,铜镜里倒影出二人眉眼,一浓一淡,赵平澜应是这辈子也不会想到自己还能有穿上这身行头的一天。
她伸手拂去喜服上的纹路。
贺鹮归在旁试探着问:“喜欢吗?这身衣裳上的绣样是我画了许久,才亲自交给尚服局赶制的。”
赵平澜依旧不言,她已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自己那五味杂陈的心绪。
贺鹮归跟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宫人见状蜂拥而至,他便悄然退了出去-
旧时梨花树下,摆着一张小小的桌案,上头合卺的酒,结发的梳亦是整整齐齐。
贺鹮归换罢衣衫,安静地坐在树下等待求娶他期盼了十二年的新妇,今日他未按照旧俗布置喜堂,他特意将拜天地的地方安排在第一次动情的梨树下,就是为了给过去的时光一个了结。
片刻过后,当赵平澜一袭红衣变成他梦中的模样出现,贺鹮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潸然泪下。他果然只有面对她才会这样脆弱。
温润的眼眸,将爱人的面庞模糊。
贺鹮归在动容之余,居然开始惧怕自己会有一日记不起她,这场离别比赵平澜无声无息地离开还要让人痛心,他再也盼不得她回头了……
赵平澜的情感不胜眼前人丰富,可她虽静静地望着,但心里亦是隐隐作痛。
她提裙上前,俯身将人抱住。
贺鹮归就跟那年先皇后宾天时一样,没有丝毫戒备,轻轻将头埋在她的颈间。赵平澜伸手轻轻揉搓他的背脊,在烛光里沉声相问:“鹮归,后悔认识我吗?”
悔,悔透了。
赵平澜想贺鹮归应是这样作答。
谁知,贺鹮归却带着泪眼朦胧抬头说:“你后悔认识我吗?”
“不悔。”赵平澜第一次答得这样干脆。
可她确实不悔,当年若没有贺鹮归的存在,她又该如何熬过那些冰冷且孤独的夜?如何抚平在赵家受到的不公?眼前人给了她温暖,也给了她无人给予的爱意。
只是,等他们再见面,虽都已成为了更好的人,却再也无法成为彼此的爱人……
贺鹮归听到这样的答案,恍惚一瞬,与从前和解。
他道:“我亦如是。”
赵平澜微微笑,贺鹮归再次牵起了她的手,两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起了身。
他忍不住赞叹,“你今日真好看。”
“我知道。”赵平澜顺了顺衣摆,“咱们的天地就在这儿拜?”
贺鹮归嗯了一声。
赵平澜向来随性,并未在意太多,她只管跟着他便好。
今朝这场婚礼没有宾客,没有高堂,亦没有世人的恭贺,有的只是二人并肩站立,冲着繁茂的梨树,以及广袤的天地,郑重一拜。而后夫妻相对,两双明亮的眼眸中,皆是诉不尽的衷肠。
赵平澜先弯了腰,贺鹮归这才缓缓拜下。
至此起身,
二人之间夙愿尽散。
随之树下对坐,贺鹮归捧起合卺酒的一半,坦然接受了现实,他望着赵平澜的眉眼,在饮酒前祝愿:“夫人,明朝西去一路顺遂,亦望你好好活着。”
赵平澜沉默半晌,十分生疏地轻唤:“夫君……”
贺鹮归闻之笑而不语,
他当死而无憾。
“珍重。”
第72章第72章有点丢脸
后来的某日,贺鹮归像往常一样路过恩庆殿。
段翁原以为天子今日也会不屑一顾地离去,便不由得叫人加快前行的脚步。
没成想轿辇上的人却道了声:“停下。”
段翁举目探看,“陛下有何吩咐?”
贺鹮归单手撑着眉尾百无聊赖地说:“赵淑妃今日有往别处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