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司虽对自己也没什么恩情,可许她赎身出去,便已很是感动了。
思及如此,做事便也更加用心了起来。
今夜轮到她来守夜,沈卿司在床上安眠,她便睡在正房的美人榻上。
月上三层,那人已透出清浅呼吸,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自是心中喜悦。
她干脆睁开眼,自柳叶连络的窗格子望出去,此夜无风无云,只见一轮圆月似盘悬空,带几点碎星遥遥,粼粼微光,洒在她温煦的面上。
呼吸间皆是芝兰玉桂安神香的馥郁浓浓。
半生浮萍无枝可依,在她眼前飞轮般地过。
她老老实实辛苦六载,见了不少人入云跌泥,过眼富贵金银无数,初心却丝毫未动。
再多富贵不过流水,只有销去奴籍复了良籍,从此才能天高海阔去了。
渭水尽头,天涯海角,她还欠某人一次相约。
思绪至及,她心中才定,披上落落光华,拢起暗香盈袖,方阖眸睡去。
像一只小狼
比桃花盛景来的更早的,是笼如暗夜的时疫。
澧朝京都几乎一夜间就乱了起来。
起先仅几例的时疫,如风起青萍之末,短短旬日,便传遍了整个都城。
此次时疫来的既凶且猛,短短数日已然有百人不治而亡。
百姓们闭门不出,痛苦呻吟不时传出;官员闭紧门户,禁止出入婴城自保。
接袂成帷的澧都一时愁云惨雾、门可罗雀。
医馆皆落门躲灾,冷寂的街道往来,都是已患病的人宛若游尸失魂,躲在医馆廊下挤着汲暖,身旁还有几个早就冷却、死状可怖的尸体。
“嘿!这儿还要几车!”
一个将青麻巾子绕住口鼻的官府杂役朝着不远处的马车挥手,待马车近了,便指着仁心医馆那煞金真书笔体书就的【草药银针医大病,丹心神手挽沉疴】对联下,七倒八歪的几十个或死或活的人和尸体。
马车上下来一个壮实粗黑的汉子,瞧见了这场景拧着鼻子臭骂,“入他娘的尻!死不死在自己家里,非要死在这儿让爷来给他收尸!”
说完,还忍不住上前踹倒了一具早已挺了的尸体,忽然被前面那人拦住,“都是有病的你碰它作甚!小心自己染上病!”
那人还不解气,私下里还骂着,“猪油蒙了心才来做狗什子临时杂役!好事儿轮不上咱,偏偏捡尸的活计派给我们!难道咱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老子还有老母小崽要养的!入他娘的九张尻!”
“快悄声些罢!”那胆小的害怕的往身后瞅瞅,还好没有其他的杂役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