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要让谢浪坐牢,就让他去坐牢吧。”游跃有些恍惚,喃喃低声道:“我也该走了。”
李云济说:“你想去哪?”
“回大釜。”
李云济闻言笑了笑,好脾气道:“游跃,这件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是照旧念你的书,在这个家生活。”
游跃:“怎麽会没关系?”
李云济垂眸摩挲他的手腕,将那温暖的肌肤握着。游跃没明白他在说什麽,就像谢浪所说,游跃是个单纯的小孩,许多事情他都不明白。没有人想要他触碰,他是风暴正中风轻云淡的眼。
“如果一定要厘清关系的话,你和谢浪实质上没有任何血缘和法律上的关系。”李云济与游跃讲道理:“但现在你已经是我白纸黑字上承认的家人了,未来更是。所以无论发生什麽事,我都会以你为重,你能明白吗?”
他一看游跃的表情,就知道游跃没明白,或是说——游跃根本不认可他说的这番话。他不相信自己,自始至终都不。
“那你要怎麽处置谢浪?”游跃问。
李云济说:“我决定把他送进疗养院,这样既可以免去他牢狱之苦,也可以照顾他的病,你觉得呢?”
游跃说:“然後他永远都不会从那里出来了,是这样吗?”
李云济:“这已经是我能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为什麽不让他坐牢?”
“你希望他坐牢?”
“他杀了人。”游跃低下头,声音微不可闻,“就要受到惩罚。否则你们不会原谅他,我也不会。”
李云济沉默片刻,他原本想说些什麽,但他转变了想法,决定告诉游跃自己真实的考虑。
“我不想让他去坐牢,因为在这之前要让他接受法庭的审判,而如果法庭要审判他,检察院和警察就会查清真相。”
游跃不解地擡起头。
李云济说:“一旦查明车祸真相,替换考试成绩一事就会曝光于世。这样的话对李家的名声非常不利,游跃,我希望我这样对你说的时候,你不要对我太过偏见。”
游跃迟钝地想了一会儿,才“哦”一声。李云济竟然这样对他坦白,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了。
但李云济仍有一点没有告诉他。当初游跃和李梦真之间成绩互换是圣文论中学和漓城教育中心都要承担主要责任的大事,如果此事曝光,对目前时任行政司司长的张仕杰更是不亚于一颗炸弹,不说竞选最高行政长官,这种涉及以权谋私丶教育腐败,纵容漓城最好的高级中学在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的事所引发的舆论都可以一夕之间把整个漓城行政司掀了班底。
而李家在其中不仅是“加害人”的身份,更与张仕杰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
“这样。”游跃很混乱,“你要把谢浪一辈子都关在疗养院吗?”
“看情况吧。”
“以後我还能和他见面吗?”
“你说呢?”
“我。。。。。。哥哥。。。。。。”
李云济说:“谢浪对我提出一个请求,他希望能够给他一天的时间,和你一起回福利院看看。游跃,你答应吗?”
这一天的时间,是谢浪最後自由的时光吗?自谢浪被关进夏园一周来,他一次也没有去看过谢浪。是不想,不敢,还是不愿面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游跃理不清头绪。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好的。”游跃说。
李云济松开游跃的手,後背靠在椅背上。他取下手腕上的手表,随手放在桌上。
李云济忽然说:“明天是小真的生日。”
游跃一下怔住,僵硬地站在原地。
“我去给小真扫墓,给他过个生日。明天你和谢浪去福利院,我会让人和你们一起,只为保护你们的安全,不会打扰你们叙旧,可以吗?”李云济面色平静道。
游跃如同灵魂出窍,白着脸身形不稳,只嗯了一声,然後转身往外走。
他走到门口了,又听李云济在身後开口:“你们兄弟二人好好聊,明天过後我就准备把谢浪送去疗养院。记得早点回房休息。”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到几乎冷漠了,游跃恍惚不已,扶着扶手慢慢下了楼梯。冰冷的月色撒一地银,他出神看了会儿月亮,身後响起脚步声,李叔来到他身边,“云济让我送您回房休息,走吧。”
游跃如同一个牵线木偶,身边有人让他走,他就沉默地迈开脚步。李叔把他送到卧室门口,游跃回到房间,关上门。
谢浪醒了。李云济不会舍弃他,依旧要把他认在李家。
他出国研学,暑假过後就可以进入医科大念书,财富,地位,甚至。。。。。。甚至有了一个血脉至亲的孩子。他应当已经达成了所有的心愿,拥有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一切。
可今夜此时此刻,游跃只恍如世界只剩他一人,孤立窗前,眼望无边清冷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