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渐大,倒在地板上的女人颤颤巍巍地起身,却走不安稳,从石阶上滚落倒在庭院中,夜雨落了满身,冲刷着她身上的血污。
左白神色茫然,缓缓伸手遮住自己的被挖的左眼,灰蒙蒙的眼中倒映着沉郁的天空。
“我杀妖除魔救人,哪里错了?”
有着无上剑道修为的左白真君,竟生了心魔。
心魔左白站在雨夜中垂首看她,神色冷漠,手中长剑是从十五岁就一路陪伴她,漫漫十年,却被她无情抛弃,剑鸣声声,满是不甘。
“你没做错。”心魔说,“你每个人都想救,但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你救。”
不!
每一个都值得!
左白对魔厌恶,自己生了心魔,比赵郎对她的折辱更难以接受。
她努力想要湮灭心魔的存在,这事却被魔界所知,一开始只是三两只灵魔站在窗上嘲笑她,渐渐地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
来的魔阶级也越来越高。
世人将她遗忘时,魔界却将她的事迹传遍。
“左白,当年你以方天剑术杀我同胞时不挺威风的吗?怎么如今却连把剑都拿不起?”魔君带着一众灵魔立于虚空中,神色睥睨,居高临下地看着左白被赵郎欺辱,“可怜,实在是可怜。”
对于这么一个废人,魔君连欺压的心思都没有。
左白仍旧在压制心魔。
第一年,赵郎摘她一只眼,第二年,赵郎斩她一根手指。
第三年,顺义镇常有怪事,大家都说是妖魔作祟。
赵母病重,久不见好转。
顺义镇的确来了几只小妖,夜里吓了人,被添油加醋地描述,形容成了凶戾嗜血的大妖,人人自危,家里养的鸡被下山来的猛禽叼走也说是妖魔做的。
说法众多,随着那几只小妖越发肆无忌惮后,人们逐渐认为这是以前被左白杀害的妖魔来报复。
“她杀了那么多妖怪,如今成了废人,那些妖怪肯定是要找她报仇的啊!”
“晦气!都怪她嫁到了这来,害得我们也跟着倒霉!”
“老子今晚就去赵家找那婆娘赔我丢的几只鸡!”
“还有我!我家的羊突然就病倒了,肯定也是她的错!”
人们跑去赵家闹,赵父气得不行,赵郎只冷眼看着,甚至言:“你们想要什么说法?杀了解恨?”
人们倒是被他直白的言论吓倒,忙道:“哪有这么严重,就是要她叫那些妖怪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也该找她,别拿我们撒气啊。”
赵郎不屑,骂一帮怂货。
赵郎的态度引得镇民们都很不服气,当夜,一小孩夜里撞鬼,被吓死了。
这家人哭得肝肠寸断,孩子父亲提着刀来赵家,一路冲进左白的庭院喊:“我要杀了这女人为我儿报仇!都是你招惹来的祸害!都是你害的!”
侍女吓得退走,没人护她,左白站在原地没动,她身子越来越弱,想跑也跑不过的。
于是她被踹倒在地,长刀砍在她脸上,肩膀,屋里血流成河。
侍女们尖叫着跑走大喊杀人了,快去救救少夫人。
可等赵父带着人过去时,却发现那提刀行凶的男人死在庭院里,而浑身是血的左白却站在门口,手中是那男人带来的刀。
赵父被吓晕过去。
一时间左白疯了,左白被妖魔附身等等言论传遍整个镇子,一天之间丧子失夫的女人更是难以接受,于家中自尽。
这似乎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
他们围堵着赵家,要交出被妖魔附身的左白,要杀了她除魔。
赵郎开了门,将被绑了的左白推出去给他们:“要杀要剐随你们,别在这瞎闹吵着我娘养病。”
被推出去的左白浑身是血,面容被血色遮掩,看不真切。
她似乎艰难地张了张嘴,却被人举着石头重重地砸在头上。
女人哭喊道:“就是你杀了我二哥,又害得我二嫂自尽,你才是妖魔,是恶鬼!去死!”
众人对她群起攻之,拳打脚踢,或是拿了棍棒刀剑敲打。
世人愚昧,也许这不是错,可因此作出疯狂的事,便是大错。
左白看见的不是人们厌恶的嘴脸,而是站在人群后,缓缓扩大的黑雾,从黑雾中走出的人影提着长剑。
“不……不要……”她艰难地出声,试图阻止,却被一个七岁男孩扔来的石头砸中,再也醒不过来。
左白真君嫁进赵家三年,第一次出门。
天色暗沉,有白雪从虚空中落下,女人已经死了,疯狂的人们却不知,仍在继续暴行。
于是黑影划出手中长剑,将人们的首级一一斩下。尖叫四起,人们不知所措地慌乱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