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阵死寂,很快,徐鸯又侧头看来,目光如炬一般扫向王琬。
于是王琬也一个激灵,二话不说,便动起来,径自把岑先押了下去。
岑先面容灰败地被他拽出房间。
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等王琬再度进来时,徐鸯已经坐下了。撑着脸,看着那封信发呆。
“……押去狱中了?”徐鸯问。
“这会押去大狱里太显眼了,臣悄悄把人关进了府上暂时关押受审犯人的监牢里。”王琬看着她的眼色,道,“也是‘狱’中了。陛下方便的时候随时去审。”
他显然是明白徐鸯不过是一时气急,给她一个台阶下。
而徐鸯也知道他的心思,没有发难,“唔”了一声,权作应答。
但王琬的话还没完。
“……臣实在好奇,不知陛下能否解惑……陛下何以识破岑先的身份?”
徐鸯沉默片刻,把信纸往前一推。
“自己看吧。”她说。
王琬听罢,大着胆子走上前来,把信纸重新摊开。
看着看着,他的眉头疑惑地皱了起来。
大抵他以为信中有什麽特别之处,或者干脆就是聂永“通风报信”,写了岑先的罪状。但此时一看,分明就是极简单的一封信,所述无非就是报平安。
确实与方才徐鸯在衆人面前说的无差。
“可是……这信上不是写的一切安好吗?”半晌,王琬没忍住,开口问道。
“当然是写的‘一切安好’!”徐鸯冷笑一声,指着那信,怒道,“你再仔细瞧瞧!这是青州来的信吗?!”
此话一出,王琬自是一悚,等他再低头仔细一看,心中更是惊涛骇浪——
信的字迹,是聂永的字迹不假。
不然他王琬这样才高八斗的人,也不可能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封信骗过去。
——只有当他听了徐鸯的提醒,仔细去瞧,才能隐约瞧出些许的端倪。
这些字,看起来,竟像是聂永于不同时期写的!
有几个字,是聂永才受伤不久,笔力尚未恢复,那笔锋也就软和一些,还有几个字,像是在隆冬时候,虽然力透纸背,但是墨水洇不开,所以偶有断笔。
知晓了这些之後,再回头看这信的内容,则更是拙劣极了。
因为只能从现有的信中拆字,那麽这措辞当然也就不大恰当。有的地方过于繁琐,而另外一些地方,该仔细说的事,却又一笔带过。
一旦深究,其实便能发现,这信也不像是聂永这个在朝上浸淫多年的老臣的口气。
当然,若不是徐鸯这麽点明了,若只是随便扫一眼,看看北边情况如何……
那确实很难在一眼当中辨认出来这信的真假。
……徐鸯说得不错,这正是她玩剩下的把戏!别人不知,王琬还不知道吗?当年徐鸯借王邈之手,僞造朱津的信,以逼聂永谋反,用的就是这样的办法。
集字。
——为何要集字?
彼时,是因为只有朱津的信才能“迫使”聂永相信朱津有卸磨杀驴的意图。所以不得已而为之。
但今时今日,原因当然就不一样了。
岑先一定得——或者说,刘肃一定得——僞造这封寻常无比的信,是因为聂永的信,他不敢盗,盗了也无用!
盗了第一封,还有第二封丶第三封。他只能用这封假信来替换,让聂永与徐鸯都以为信没有丢,这样,聂永不会再寄,徐鸯不会再问——
这样,才能短暂地瞒过徐鸯,任城以西的许州军,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