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一杯豆浆跟在学生们身後顺利地走进校园,一眼就看到了几百米外的十二层的主教学楼。
十二层。
荀言的心里抖了一下,不自知地顿住脚步,这个与梦境高度重合的数字让他觉得不安。
主教学楼之下是大面积的硬化地,只要坠楼,就绝对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
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并没有察觉出这个普通的早晨有什麽不妥,他们从荀言身边路过。
荀言抿紧嘴唇,他知道车祸後遗症的幻觉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青春洋溢的少女明明应该是美好的代名词,可荀言却觉得女孩身上酒红色的裙子仿佛在一瞬间都变成了泼扬上半空的血,扰得他的头剧烈地疼起来,模糊中看到有锋利的鱼叉洞穿了一个女孩的胸部,将女孩从船舷一直拖拽到墨一般的海水里,甲板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红痕,血液顺着坡度流进了他的鞋子里……
荀言压抑着呼吸勉强自己从幻觉中抽出身来。
再回过神时发现手里的包装杯已经被他捏扁了,豆浆顺着他的手洒了一地。
他将空掉的杯子丢进垃圾桶里,还没等转身,一张带着茶花香的纸巾递到了他的手边。
荀言看到了拿着纸巾的手腕上戴着的BVLGARIOCTO手表,表盘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年轻男人的影子。
荀言将纸巾接过来,擦了擦手,就听身边的那人咬着东西有一点模糊不清地问道:“同学,你们学校人文系怎麽走?”
荀言转过身,光线在身後男人的下颌线和鼻梁上渡出一层淡淡的光晕,不经意间微微弯着的眼睛里显露出轻佻的神采,一股子令人讨厌的纨绔子弟的气息扑面而来。
荀言摇了摇头,避开秦以川就要走,不想秦以川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哎,我好歹给了你纸巾,你也不说一声谢谢?”
荀言的唇重新抿成一条锋利的线,他擡头直视秦以川,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没有出声。
秦以川一愣,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你不能说话。”
荀言不再理他,挣开他的胳膊,只是秦以川不知道又突然想到了什麽,抓着荀言的手劲儿又一紧,还没来得及张口,就猛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惊恐万分的尖叫,荀言和秦以川不约而同地想起什麽,同时拔腿就往主教学楼的方向跑。
一滩血在硬化地上迸开大面积的血花,穿着水蓝色裙子的女孩躺在红色的液体中,头骨已经明显地凹陷下去。凄厉的颜色再一次勾起了令人窒息的呕吐感,荀言强迫自己忽略周围的尖叫声,擡头迅速往楼顶看过去。
顶楼一个人都没有,但每层楼的右下角都安装了一个向上的摄像头,这些摄像头让整栋教学楼没有任何盲点,如果是他杀,将人推下楼的杀手必定无所遁形。
荀言在距离周月五米之外停下来。
一部手机四分五裂,正摔在他的脚边,露出被崩开的SIM卡。
荀言刚要弯腰,一个带着手套的手将碎裂的手机和SIM卡装进密封的证物袋。
荀言不再理会自杀现场,循着路标转到了第五号女生宿舍楼,宿管阿姨显然还不知道主教学楼发生了什麽,正站在门口警惕地盯着宿舍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警笛声由远及近,宿管阿姨好奇地向外张望。
荀言抿紧唇,擡步刚要往女生宿舍楼里走,猝不及防被一只手捏住肩膀,秦以川站在他身侧,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疑惑:“这位同学,你来女生宿舍做什麽?”
宿管阿姨被这两个人惊动,冷着脸走过来:“你们两个干嘛的?这是女生宿舍!”
荀言从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证件,展在宿管阿姨的面前。
那是警察证。
“警察?”阿姨的语气顿时迟疑起来,“出什麽事了?”
秦以川见荀言不搭话,才想起来他是个哑巴,暂时忽略心里的疑惑,正色道:“你们学校一位名叫周月的学生从十二楼跳下来,当场死亡。我们现在需要进入她的宿舍调查,以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
宿管阿姨管了一辈子学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学校里会出跳楼的事儿,连忙取了钥匙给秦以川,一直等秦以川和荀言上楼了,阿姨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跟上去——她还没告诉这两位警官周月住哪一个宿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