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迹望去,那是他昨晚给初雨手机换完电池後,放下手机的位置,初雨没再挪动过,万能充仍嵌插孔上闪着光。
看来,他昨晚离开以後,初雨很快就回房间睡了。
他取下万能充和电池,放她开着静音模式的手机旁边。
以防初雨不看手机,他把消息里的内容,用字条再写一遍,拿进初雨房间,用她床头柜的水杯压住字条一角,这样肯定能看到。
离开之前,他给初雨掖了掖被角。
所有行为,自然又熟练,像一个合格监护人应有的风范。
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经过法律认可的关系。
与其说是从小相伴到大的青梅竹马,不如说他们是两座相互依偎的孤岛。
在这喧嚣万千的浮沉世界中,他们是彼此坚定的依靠。
言迹不想吵醒初雨,蹑手蹑脚退出房间,关上客厅的门,准备去店里兼职。
想起初雨叮嘱过的话——“哥哥,你不在家的话,一定要记得把我家房门反锁,万一那些人再来闹事,轻易进不来的。”
他依言反锁,现今手里这把钥匙,也是初雨主动给他的。
她觉得自己整天不出门,钥匙毫无用武之地。
言迹每天来看她,干脆让他保管钥匙。
十月中,风渐凉,言迹走向公交车站。
他戴上有线耳机,播放手机里提前下载的歌曲,吵闹的摇滚音乐似乎要掀翻他的身体。
到了店里,他熟稔地理货丶补货丶对账丶整理收银机里的钞票,分出百元大钞和方便找零的零钱。
客人来来往往,有人光顾的时间,他帮忙结账装东西,没人的时候,拿出书包里装的作业,一道一道写。
生活和习题一样,饭要一口一口吃,日子要一天一天过,初雨的病,应该也会一天比一天好点。
总会好起来的,言迹这麽想着。
上午九点半,初雨睁开眼睛。
她注意到旁边的字条,室内昏暗的薄光下,言迹有棱有角的字体格外清晰。
字如其人,很好看。
她第一时间给言迹回消息。
【初雨:谢谢哥哥。你在外面注意安全,也要记得按时吃饭。】
言迹对她非常用心。
不仅准备好两顿饭,还在透明玻璃茶几下放了她喜欢的零食,如果他回来得晚,她可以先吃点零食垫垫肚子。
她外穿的衣服,他已经洗好晒干,叠好放在沙发上,只等她拿进房间。
地面扫过拖过,家具擦了,垃圾也丢了。
他完全拿这里当他第二个家。
初雨的胃口不好,言迹给她准备的早饭没吃完,午饭更没怎麽动。
醒着的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她怕光,出不了门,不能开灯,限制了很多能消磨时间的活动。
她呆坐着,看墙上钟表的指针走过一圈又一圈。
大脑里的记忆碎片乱飞,纷纭着错序丶重叠丶堆积直到她心口感觉堵了块异物。
不受控制的回忆占上风,再次为她重映往日刻骨铭心的景象——
沾血的刀片暴露在铺了阳光的床上,而地板上铺着一层鲜红的血。
水泥地上残肢拼凑不全,围观群衆拨通报警电话。
遭贼一般被翻个底朝天的凌乱房间,所有东西都脱离原来位置。
这些,都很刺眼。
没人掐着她脖子制约她的吐息,仅仅这些往昔残角就够将她撕成碎片。
呼吸不上来,好费劲。
越是不愿意去回想的,越要在她心里反复刷存在感。
仿佛回想成千上万遍血淋淋的过往,就像经历脱敏反应一样,最後不会再被那些痛苦干扰影响。
但她目前没那麽强大,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喉咙很干,伸手去摸茶几上的水杯,冰凉的手指触到无温度的水杯,指节乏力到无法做出握合的动作。
为什麽?
以前都好好的,现在竟然连拿个水杯都这麽艰难。
胳膊完全使不上力,手指忘记下一步该怎麽办。
从思维到行动,没一样听她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