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离剑锋扑空,遽然收手。
清晨的山间起了大雾,封住他的视线,耳畔唯有山风阵阵,也无从分辨那两人的去处。
他罕见地追凶失手,脸色极为沉肃。
林墨咬牙切齿,恨恨道:“真是难缠得很!要不是有那软甲护着,早就射成刺猬了,哪还有他们逃命的机会!”
“好在最后交手了。”谢长离望着茫茫的雾,侧头道:“能看出来路吗?”
“有点熟悉,但不敢确信。”
“恒王府的路数,对不对?”谢长离比他笃定得多,“跟我交手那人,像是彭野。”
彭野,一个极为熟悉,却少有人知的名字。
那是恒王身边最得力的暗卫。
或者说,杀手。
林墨方阔的脸上再也难掩惊诧,“真是他们?属下只是觉得像,但总不敢确信。若主君交手的那人真是彭野,他们有那般宝物,还能逃出咱们的追杀,也就不奇怪了。”
毕竟,恒王能跟先帝较量半生,到如今仍岿然不倒,手底下自是高手云集。
他最器重的暗卫,是能与小皇帝的亲信比肩的。
好在交手后猜出了身份。
有了这线索,后面的事几乎呼之欲出。
如此算来,今晨这一场较量倒是比他预料的还有收获。
谢长离未再逗留,情知这点人手到悬崖下也未必能搜到什么,便仍回原处,替那小喽啰收了身体,仍去缉拿旁人。
……
将近晌午时分,涉事之人尽已缉拿。
没了彭野灭口阻拦,姜盈川即便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也没半点儿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谢长离将人挨个捉进去,却束手无策。
谢长离倒也没急着找他。
毕竟是通判,不好随便动的。
反正情势渐而明朗,姜盈川先前跟沈从时暗通款曲的事,姬临风那边已然查实且拿了铁证,如今彭野为他出头,足见此人明为沈家爪牙,实是恒王府的走狗。这种人哪怕捉拿到京城,也会有人暗里保着,而姜盈川不知彭野身份泄露之事,必存侥幸之心,跑不到那里去。
谢长离自然无需闹得太张扬。
审问的事交由下属去办,他这些天颇为劳累,如今稍稍得空,便先回客栈歇息了一宿。
翌日前晌,带蓁蓁出了官驿。
来到扬州已有数日,他始终琐事缠身,回住处歇息的时间都不多,更别说带蓁蓁重温故土了。如今总算得空,便依着蓁蓁的心思,先去虞家旧宅走了走。
隔了数个季节,宅中的花木一如旧时,只是少了花匠修剪,甬道旁有草木旁逸斜出,亦有浅草从石缝冒出,颇显凌乱。屋舍也都是封着的,近乎整年的风雨过后,封条上的字迹已淡了许多,被风吹过后,或是裂开或是脱落,蒙着一层灰尘。
紧掩的门窗内,贵重器物多已被查抄,清凉树影掩映下格外显得安静幽冷,不复昔日的温暖笑语。
蓁蓁的指尖拂过桌上落灰,忍不住微微颤抖。
谢长离抬手,轻轻按在她的肩上。
“他们会安然无恙地回来。”他微微躬身,在蓁蓁耳边低声宽慰,“到时候我亲自过来帮你们拆了封条,洒扫干净,再请二老入住。喜欢什么摆设,我早些让人筹备。”
这话说得,仿佛翻案的事十拿九稳。
不过他确实有这本事。
蓁蓁信得过,也知道自己不宜沉溺在此刻的困境里,便竭力勾唇让心绪平复,道:“那主君可要说话算话,别忙忘了。”
“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忘。”
谢长离摩挲她纤弱的肩,声音近乎温柔。
第32章养肥先别买。
看过虞家宅子后,两人乘车出了城。
扬州的温山软水名躁四方,有太多可观玩之处,两人去的却是城外名不见经传的一座山岭——既是图清静,也是因有事要商议。
仲秋时节暑气渐退,山中更是凉爽。
蓁蓁离家太久,难得回到故乡山水,一路上倒是颇有兴致。进得山中,瞧着萋萋草木,秀致山峦,不由道:“主君可真会挑地方。这儿离城颇远,平素很少有人来逛的。你瞧,别处山里都藏着许多别苑,这儿倒清净。”
马车在山道徐行,谢长离原本在闭目养神,听到这话,不由掀开眼皮道:“你喜欢?”
“当然啦。”
蓁蓁从前常随双亲出城游玩,对扬州城内外的山川地势还算了解。大抵是方才回家后勾起心绪,她这会儿倒格外想同他说说从前的事情。
“你瞧那边——”她抬手,指着远处一座依稀可见的高耸佛塔,“要论景致,其实那儿未必比得上此处。只是从前有名士隐居,后来有了名气,许多人就争相去建别苑。到如今,那儿的地可贵了。”
“要说名副其实,还得是那边——”她换了个方向,指尖所向是不远处的斜坡,说的却是几重山峦外的事情,说那边风景如何出色,有哪些可观玩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