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恩浩荡,为保他的命,圣人竟做到这个地步,连皇家的机密都让他看了;
生活上一二不适应的,又算什么呢?
倒不如说住在这里的其他人才更辛苦,几更天上工的都有,膳房里总有温热的饭菜供应着。
他五更天起床,绕路去上早朝,还能遇见一二刚值夜回来的。
不知他们怎么做到,竟个个都像夜猫子,整夜不睡也不见困倦。
从前听说海上有仙山,仙人都餐风饮露不眠不寝;
他还道是种浪漫说法,不意想世上还真有能做到的人。
……唉,或许在这些人眼里,他这种身子骨脆的,不过是随手就可捏死的蝼蚁罢了。
风采青丢开最后一篇要看的文书,准备睡下了,伸手去拾灯台。
灯芯熬了半宿,本就烧的极短极短;
一摇之下竟淹进油里去,“哧”一声灭了。
“……”
他并不畏黑,还算冷静,只在心里计算着床铺的位置。
岂料刚刚后撤一步便被椅脚绊了个跟头,连人带灯整个翻倒,双臂在空中划拉了几下,还是咣当一声扑在了地上。
幸而屋里空,没撞到什么东西,不然恐有开瓢的风险。
灯油好像洒了,有几滴溅在他手上,温的。
他眼睛还没适应黑暗,眨了一下,往旁边摸了摸。
旁边是书柜,然后是墙……墙。
有个凸起。
突出不多,薄薄的一个方形,又低。白日里不显眼,他又是借住不敢乱翻,没发现也是正常。
他该扑扑身上的灰,无视这原屋主——他其实并不知道这里原先住的是谁,只是有些猜测——然后该去哪去哪的;
可是,或是因为近来太安逸、太舒坦,他忽然就好奇心旺盛起来;
摸索的五指停在那儿,沿着边缝抠了抠,敲敲打打,都无变化。
他琢磨了一下,下了些不知究竟和他有什么关系的决心,往里一推——
咔哒一声,那块墙板掉出来,掉在他身前。
他也不去捡,只凑近了去看露出来的凹槽;
黑洞洞的,不深,但看不清。
唯见两条窄窄的,雪亮雪亮的银光——是武器的刃。
门外有脚步声响了。
是看护监视他的人吧?方才的声响好像确实是有些大了。
他知道隔壁是二十二,但不常在,不知今晚会不会过来查他。
来不及了,但——
他背对着门口,鬼迷心窍般伸出了手;
将那东西拿起来,握在手里,举到眼前。
门无声开了。
他以为他们会撞门的,看来他们还是无时无刻都那么小心。
风采青想,他没什么好心虚的。
不过是碰巧摔了,碰巧发现暗格,碰巧拿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他只是借来看看,动作很小心,不磕了碰了就好。
这屋子里一没光了,他就觉得凡事都隐秘了。
他知道门外的人已飘进来,或许已经到了他头顶梁上,或是身畔。
但他只当全然不知,轻轻去摸那镖形武器的锐刃。
没关系的。他奉圣旨住进来,不会……
——至少在下一刻被按在地上,手脚都被反锁制住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
等到风采青终于向太医证明了自己不是癔症复发,太医又终于跟二十二解释清楚,已是快四更天了。
风采青抿着唇,端着药碗,意图再问一遍没病能不能不吃;
二十二却坐在他对面,手里把玩着那支银蓝色的飞镖,瞪着他。
好像他再做出点什么让人不满意的举动,那支镖就要钉到他头上了。
风采青缩了一下脖子,还是接着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