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柏青眼里的哀恸深深刺痛了池湛的心,池湛心想,柏青会更加乐意换成他母家的姓——周。
于是他把白纸上的缩写由BQ改成了ZQ。
池湛以要去国外出差一段时间为借口,把柏青骗上了邮轮。
柏青上邮轮时还有些奇怪:“不是要去出差吗?这邮轮时效多慢啊。”
池湛面色平静,嘴角下压:“我一直很想和你来一场邮轮旅行。”
柏青瞬间闭上嘴了,一想到六年里池湛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独自一人乘着邮轮从北半球跨到南半球,绕着他所在的纽西兰一圈又一圈,却不敢出现在他面前,柏青就没话讲了。
回过头撞上池湛委屈的表情,柏青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转头就把心底那点疑惑抛诸脑后,急急偎进池湛怀里,双手捧住男人的脸颊:“诶唷,宝宝好可怜,好可怜的宝宝,这么委屈啊,亲亲就不委屈了。”
说着轻轻亲了一下池湛的鼻梁,池湛下意识想追上来,柏青又问:“那时候你都在想什么?”
池湛:“在想,想要陪你过生日,也想要你陪我过生日。”
所以船票才全都是六月份和十一月份的啊,柏青想。
“想要离你近一点。”
“至少……”池湛的睫羽颤抖了一下:“别是两个半球那么远。”
柏青闻言呼吸一滞,他顿时觉得自己是早年下海淘金的那一批人,留下一个刚新婚的妻子,对自己千盼万盼,却等不到他的消息。
柏青摇了摇头,驱散自己脑中奇怪的幻想,当晚他们两个说了很多事情。
说分开后的思念,说长的要命的酒水账单是为了什么,说从来没有一刻真的放下过,说柏青和柏家之间的龃龉,说旅馆被抓进警局的乌龙事件。
池湛问,柏青就说。
桩桩件件,毫无保留,全部摆在池湛面前。
柏青唯一没有说的,是六年前,哦不,现在是七年了,七年前自己决定要出国的真相。
其实柏青说过,只是那时候池湛不相信,现在他也想不起来问,柏青不打算重新提醒他。
池湛越听,就把柏青抱得越紧,像是要把人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他张了张口:“青青……我……”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这次旅途的目的全部托盘而出,可最后还是憋住了。
他很庆幸,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庆幸自己在暴露自己卑鄙的欲望之前,两个人就先把误会解开了。
幸好,幸好没有再次作出令青青伤心的事情。
于是池湛寻思着,也没必要告诉青青,平白惹得他不开心,到了惠灵顿,他会光明正大地向青青求婚,届时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不再害怕了。
那一晚,两人的灵魂终于贴合在一起,亲密无间。
然后池湛就失忆了,在他们的误会解除得七七八八之后。
池湛失忆了。
触礁时,为了救身形不稳坠下甲板的柏青,他爆发出异于常人的速度,两人坠落时,池湛将自己垫在柏青身下,头部正巧击中礁石,导致他的海马体受损,把过去二十多年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
口袋里的戒指也离奇消失了。
柏青从医院醒来时还有点懵,昏迷前的最后记忆是他看到救援到达,才安心地放任自己晕了过去。
柏青眨了眨眼,下一秒,眼里的茫然瞬间被清明取代,他顾不上疲软的身体,一把扯开正在吊水的滞留针,翻身就要下床。
一旁的护士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赶紧招呼人过来按住柏青。
柏青冷静下来后开始打听池湛的情况。
“池湛?你说的是那位和你一起送来的,头部受伤的患者呀?”
柏青忙不迭点点头,有些紧张,他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护士看柏青一脸紧张,笑了笑安慰他道:“他今天上午已经醒了,比你还早半天呢,放心吧。”
柏青一听,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可还没等他把心安安稳稳地放回肚子里,护士又继续说了:“不过……我听说他好像……”
护士指了指脑袋:“失忆了。”
“什么!!失忆了!!??他失忆了!!??”
那他之前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
这下柏青彻底坐不住了,不顾护士的阻止,霍然起身往外走。
才拉开病房门,迎面就撞上正从走廊那一头走过来的两个人。
池湛和何筝泉两个人并排走着,何筝泉试图搀扶今天早上才清醒的伤患,却被眉头紧拧的男人不着痕迹地避开。
男人周身环绕着难以接近的冷漠气质,阴暗又怪异,像个与世间格格不入的异类,却难掩他身上致命的吸引力。
柏青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因为他看到池湛的第一眼,就敏锐察觉到池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变了。
这种变化指的不是由缺失记忆引起的改变,而是另一种,灵魂深处的某种东西消失而带来的改变。
他不是池湛。
几息之间,柏青下了定论,他的手呆呆地从门把手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