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他早回来。”
他小声辩解:“还有十分钟……”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点带着哭腔的气音。
他咬着嘴唇,忍着不掉泪,模仿其他人那样尝试走一点关系……他攥着袖子,帮机器人擦干净灰尘泥土,修好了虚接的液晶面板,拧紧了一个松动的螺丝。
他给机器人的胸口放了一束小花。
“请退回。”
机械守卫说:“您没有权限,继续靠近将被攻击。”
……
牧川就这样被退回了家。
裴疏开车来接他,给他买了礼物,蛋糕,买了新的白衬衫。
蛋糕是庆祝,庆祝他刑期彻底结束,被空调吹得微微发硬的糖霜上,奶油裱花写着“新生”。
裴疏给他买了花。
赭红色的丝绒玫瑰,被精心包裹在金属包装纸里,每一片花瓣都被特殊处理,定格在盛放的完美瞬间,花茎上缠绕着细细的铁线莲。
牧川坐在后排,被礼物盒子淹没,低头慢慢按那个破旧的手机。
“……阿川?”
裴疏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温柔得像在哄小孩子:“小心眼睛。”
牧川微微打了个激灵,连忙按灭屏幕,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坐直,抬头看车窗外的远处休息眼睛。
心里却还想着没写完的电子邮件。
他给医院、监狱、alpha服务中心发了电邮,上面详细写了病人先生的所有习惯、喜好、身体状况,先生喜欢机甲维修的书,喜欢《机甲发动机常见故障50例》。
喜欢在打针的时候握着他的手。
那些人会继续好好照顾病人先生吗?
电邮没有回音,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他不知道是不是寄到了。
……之后的日子里,他做家务。
清晨六点起床,做营养餐,白天打扫房间,做营养餐,十一点午睡,下午一点醒,在家里慢慢转圈走满三千步,看一个小时电视。
晚上要帮裴疏做直播平台的超管——这并不难,只是挨骂、封禁和踢人,裴疏会帮他开机调试,登录好账号,只要会按鼠标。
日子很平常。
不知不觉的,那些曾经被翻得快散架的课本,好像也就藏进看不见的箱子角落了。
某天他发现自己说话又变得不太流畅,开始卡壳,偶尔去超市遇到导购靠近搭话,都会剧烈心跳,仿佛自己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贼。
再之后,他被劣等alpha关怀中心联系——那些人好心告诉他,他的评级是“e”。
他和配偶的级别差距过大,这对配偶极不公平,但没关系,有办法弥补他那低劣微薄的信息素。
只要他签一份合作协议。
他不太懂,拿去请裴疏帮忙看,裴疏随手签了字。
牧川的日程里就又加了一项,每天睡前洗澡的时候,自己挤压腺体,把里面的信息素榨干。
……原来腺体枯涸是这样的感觉。
他把腺液封装好,等第二天来人上门回收,愣神时被裹上浴巾,背后贴上体温。
裴疏的怀温柔而密不透风,帮他吹头发,手指轻轻梳理他的发丝,把每一缕头发都吹得蓬松柔软。裴疏环抱着他,嘴唇贴在他耳畔给他讲今天俱乐部的趣事。
牧川听不懂,他不太会打游戏,额头抵着裴疏的颈窝,浓郁的玫瑰蜜信息素熏得他发晕。
颈后的腺体干涸,枯瘪,像垃圾箱里被炽阳下曝晒的破鱼缸。
……不行。
不行……他无意识地呢喃背诵,冰冷的铅字像铁线莲缠着他……《alpha守则》里规定了,信息素供给义务……亲密义务,不能满足……视为情感虐待。
他对裴疏造成了难以弥补的伤害。
他摸索着,迟疑地,捏碎一颗今早收到的信息素浓缩凝珠。
裴疏的瞳孔果然像被刺激的巨蟒那样收缩,怀抱更紧了,像是铁箍,几乎能听见骨骼摩擦的吱嘎。
他被勒得眼前炸开灰白雪花点,吃力地稍微隔开两个人,鼓起勇气结结巴巴问:“你……你需要的,是……这个吗?”
他这么问,心里其实是想,如果裴疏只是需要他的信息素,那么就简单得多了。
他可以每天都榨干自己的腺体。
腺体干涸后,身体的激素水平也会发生变化,没有欲望,没有颤栗,连那些无时无刻不折磨他的罪恶愧疚也像是沉进死水下的淤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