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都是听上去很悦耳,握着方盘向的金发青年心底平静无波。
他太了解这些宗教骗人的手段了。
这次佐佐木为了给妻子请求,已经是第三次申请幸福仪式了,前几次都没能选上,这次排到了名额,却被代行者拒之门外,就连进去劝解的接待员也被迁怒,被泼了一身的药水。
安室透很难想象那个戴着狐面的少女会做出如此情绪化的事情,不过,或许对方就是会对下位者露出充满暴戾的一面也说不定。
既然是发生在自己能干涉的范围,他自然希望佐佐木这位普通市民能不再被蒙蔽,于是提出了到他的家里看看情况。
佐佐木也欣然接受了,他用期许的眼光看着安室透,显然想要代行者的熟人帮自己去说两句好话。
“就、就是这里了。”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
暗红色的卧室门打开,随着灯光打开,安室透的目光越过房间里那些杂乱的物品,落在房间的主人身上。
身穿睡裙的散发女人坐在床头,一声不吭。
“美奈,美奈?”
“呃……抱歉,自她生病后一直是这样。”
男人一边为妻子的无礼道歉,一边走上前坐在她的身侧,温柔地呼喊她。
而无论丈夫如何呼唤,女人依旧不回应。
佐佐木无可奈何,扭头对金发青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那个……您看,她现在的情况,真的还需要代行者大人再看看。”
安室透注视着他,同样,也没有回答。
嗡嗡振翅的苍蝇在房间里反复徘徊,而在它们的翅膀后,一张又一张贴满墙面的符纸占据着雪白墙壁的所有空间,甚至贴满了床铺。
男人拥抱的女人同样被符纸贴满,腐烂的皮肤连同上面的墨迹也一同侵染。
房间里有大量喷过除味剂的痕迹,但走进来的味道仍然非常难以形容。
死亡时间,因为是夏季的缘故,腐烂的速度会很快,应该就是近两周的事。
他垂下眼,从地板上的垃圾拾起一瓶过期的、用来治疗慢病的药。
药瓶的重量告诉他,里面的胶囊还没被动过几次。
意识到这件事的安室透攥紧瓶身,刹那间,一股冰冷的怒焰在心底无声地燃起。
“先生?”一直得不到回应的男人不解地喊了他一声,同时动作熟稔地开始清理那些蠕动的蛆虫。被他这么一动,更是有血水滴滴答答顺着那女人口鼻的位置流淌下来。
安室透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你给她停药了?你知不知道擅自停药会带来什么结果?”
“我知道啊。”拥抱着尸体的佐佐木站起身,困惑地看向眼前的金发青年,一副完全不懂对方因何这么问的态度,“这是通往幸福的必须要做的啊。”
他幽暗无光的眼瞳往下看去,几只反复蠕动的虫体企图从他的指缝中钻出来,他又啪得将另一只手掌附上去,连犹疑都不存在,直接捏死了它们。
“吃药、透析、手术、住院,我们找遍了所有的方法,却只能越来越痛苦。”他一字一句吐露,“「天元」大人说,无需吃药,药物
只会让人离幸福越来越远。”
“而现在,我和她都距离幸福只差一步之遥了。”他张开手,眼神狂热,目光炯炯看着安室透,实际却是在看自己幻想之物,“先生,只要您帮我联系到代行者。”
“你看,她还没有烂透,只要仪式举行了,我们的未来——”
安室透步履偏转,将药瓶放在一旁的柜台上,没有再听他那些喋喋不休的废话。
他明白了,这个家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现在,在他背后张口,用碰撞的嘴唇在发出声的存在。
那仅仅是一具还没腐烂的行尸走肉,一只会呼吸的幽魂,一抹他人留存的余响。
这就是盘星教的做法。
蛊惑人心,榨干他们的所有剩余价值,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
安室透拿起手机,冷静地报了警,却很清楚,整件事大概不会有什么后续。
警察厅若是没有绝对性的,且一击制胜的证据链。
擅自调查,像盘星教这种体量的宗教完全动不了根本,再加上背后的势力,倒头来反而会被人指摘侵犯宗教自由。
但这样做,起码能给死者一个体面的结局,他想。
花了一小时配合警方做了基本的笔录后,他和接待员一前一后地从警局里走出来。
“安室先生,辛苦了。”
年轻的接待员经过这次事件,已经知道了他对外用的假名。
对方早在离开盘星教总部时就换了一身休闲的私服,蓝白相间的夏季运动服非常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装束,现在礼貌站在警察局门前向他搭着话,仿佛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学生。
然而,太冷静了。
这孩子没有跟着他一起进去,亲眼看到那副光景,但应该也从警方的询问知道情况了才对。
究竟是盘星教的信徒都是如此,还是说……
安室透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却还是面带笑意地说:“抱歉,没想到让你经历了这些,有被吓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