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人,自己跟上。”
安鹤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黑色的外套包裹着她,唯一露出的眼睛透着凶光,让她看起来像一个不太好惹的将士。
她背对着众人拔出长剑:“听好,要是谁为了活命把别人推出去送死,我会要了她的命。”
安鹤抛弃了任何维持秩序的劝说,直截了当地给出安排。她捏着改装车顶上的骨架,不再看后面的人,整个人悬挂在车子右侧,随时准备战斗。
骨衔青已经骑着摩托冲入了黄沙,直接迎面冲向最近的两只骨蚀者,在相撞之时,车头一拧,整辆车以一个倾斜的角度,擦过骨蚀者的长足,磕撞出一个豁口。随后跃出一条弧线,消失在骨蚀者后方。
两只骨蚀者被惊动,调转方向紧追上去。
罗拉立刻抓紧时间启动了车子,改装车轮子在黄沙中空转了半圈,扬起沙尘,然后一下子蹿了出去。
所有步行的人回过了神,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最先是一个人反应过来开始奔跑,然后是一群人,所有滞留的人跟在改装车后面,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安鹤踩着车门的边沿往回望,那些被漫天沙尘覆盖的人们,竟然果断选择相信了她。
她们不遗余力地伸出双手,势必要抓住一点生机,当这种机会出现,哪怕有巨大的风险,她们也毫不犹豫地抓住,握紧。
车子很快冲进了骨蚀者的猎食范围,被骨头搅乱的灰尘,一下子遮蔽了众人的视线,第一要塞的轮廓变得非常模糊,从这一刻起,她们完全进入了荒野,能见度还在不断下降。
马达和脚步引起了不小的响动,除去被骨衔青支使开的那几只,一些在远处游荡的骨蚀者开始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罗拉在安鹤的指挥下降低了车速,然后一转车头,往回行驶,绕到了人群的左后方。在那边,有一只骨蚀者正快速靠近。
车子的突然掉头让人迟疑,安鹤站在车上大声命令:“往前跑!跑直线,不要回头!”
在她们前面,是哈米尔平原北侧的高崖。穿过峡谷,就可以成功离开这片土地。
于是没有人回头,背着全身的家当,继续往前冲。
有什么响声噼里啪啦不停歇,是某个人携带的锅碗瓢盆、斧头兵器,随着步伐充满节奏地碰撞,急促、挑拨着人的神经,让人不敢停下来。
安鹤躬起了身子,成了蓄势待发的猛兽,紧紧盯着左后方快要靠近的骨蚀者。
隔着面罩,她又感受到了荒原上的风,毫无怜悯、粗粝地刮过她的眼睑。
安鹤却觉得熟悉,还有一丝安心——她又回到了荒原上,竟然让她体会到一种无端的自在。
在第一要塞与人相斗的过程让安鹤身心俱疲,可现在,她离开了高塔,失去了庇护,看不见银色石砖,却好像回到了正确的位置,整个人都蓬勃舒展。
安鹤忽然明白了,安宁知晓她的命运,还要将她养育长大,是要让她对付神明、对付骨蚀者的。
自己确实生来属于战场,但站在她敌对一方的,从来都不是某个具体的人。
安鹤举起长剑,对准猛冲过来的骨蚀者,凭空出现的长羽渡鸦凌空展翅,虎视眈眈地对准骨蚀者的菌丝。
绷紧的肌肉力量在这一刻爆发,安鹤启用天赋,在破刃时间里跳下车子,飞身扑向骨蚀者腐烂的脑袋。
她卸掉了骨蚀者的“颈椎”,拆掉了它的长足,渡鸦啄掉的菌丝越来越多,骨蚀者速度越来越慢,很快,就和车子拉开了距离。
安鹤并不打算和一只骨蚀者死磕,在有限的时间里重创对方已经足够,安鹤又迅速攀上了车尾,回到改装车副驾门外,盯紧下一个靠近的目标。
车子不断绕着人群画圈,时而引路,时而断后。
一群人好似成了荒原上迁徙的角马,只是不顾地在黄沙中奔跑,风声猎猎,黄沙飞扬,前面的路分明看不清了,只靠直觉跟着开路的领队。
平原上的风越刮越大,安鹤仿佛又回到和海狄初遇的那次,在荒原上开着车疾驰。
她又想起了荆棘灯,想起那里的人教她的道理。
“罗拉。”安鹤略微侧头:“你在荆棘灯,出过外勤吗?”
许久没听到这三个字,罗拉微微怔住,这三个字勾出无数记忆碎片。她谨慎地转头看了看后座上状况外的两个乘客,才回答:“没有。”
安鹤:“那好可惜,你没见过荆棘灯出外勤的样子。”
但安鹤见过。和她现在在做的事一样。
罗拉:“……哦。”
安鹤瞥了一眼罗拉露在外面的眼睛,这个开车的人,面对死亡时一点都不活泼,也不笑,更不会喋喋不休,安鹤说:“我好想念海狄啊。”
罗拉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眉毛动了动,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黄尘里的高大黑影越来越密集,她们已经远离了第一要塞,堵在前面的骨蚀者只多不少,越发危险。
安鹤看到右前方不远处,摩托车仍在平稳驾驶,骨衔青在巨大影子下穿行,那一刻,仿佛平原的一切成了她的陪衬。
安鹤现在毫不怀疑骨衔青可以独自避开骨蚀者的说辞。
只是,要在荒原上历练多少个日夜,才会这么熟练?
安鹤其实没料到骨衔青会和其她人一起等在那里,也没想到她会答应引路。安鹤发现,骨衔青这个人,虽然谈起别人生死都很冷漠,但至少对生命保有最基本的尊重——希望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摩托车放慢了一些速度,与改装车并驾齐驱,安鹤注视着骨衔青的侧影,突然骨衔青松开车把,朝她招手。
耳机里立刻传来声音:“过来。”
于是安鹤过去了。
破刃时间开启,安鹤从车上一跃而下,飞身一跃扑向摩托车的方向。她单手抓着骨衔青的肩膀,随着车速往前跑了两步,然后躬身翻上后座,刚散开的精神力场又快速收回。
“怎么这么熟练?”这次骨衔青的声音听得真切,“哦我想起来了,你以前也扒过我车子。”
只不过这次安鹤没带袖刀,骨衔青也没报以飞踹,两人维持着和平。
在两人会合之际,骨衔青立刻抢夺了指挥权:“前方骨蚀者太多,得击杀一部分,帮我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