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瞬长这么大,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劣的天气。
台风遇上暴雨,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各种不明的杂物被呼啸的风卷到高空,迟迟落不下来。
去往澜都三号地的时候,路上几乎没什么车了,但凡是个正常人,这时候都会躲在房子里。
陆瞬握着方向盘,听着雨点砰砰作响地砸落在挡风玻璃和车顶上,手心缓慢地渗出一层汗。
近三吨的库里南,正被风吹得微微摇晃,轮胎碾压过地面上的雨水时,陆瞬能清楚地感觉到车子在不受控制的漂移。
按理来说,他不该这么冲动,或者说,他应该选择一条更聪明保险的途径,打探也好,援助也罢,而不是这么单枪匹马杀过去。
道理陆瞬都明白,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追溯原因,大概是因为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那阵心慌和不安的感觉时时提醒着他,贺秋停可能要出事。
陆瞬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陆瞬一边开车,一边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居然会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做出这样不要命的举动。
死就死吧。
这么死了,贺秋停不得记自己一辈子?
陆瞬觉得自己完蛋了,这个时候,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这个。
啧,贺秋停到底有什么好的?
他心情复杂,还来不及多想,旁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欣喜了一瞬,看见来电显示时目光又黯了下来。
是陆昭打来的。
“我听说天穹港刮台风了,你没事吧。”陆昭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慢条斯理,听不出什么起伏。
“没事。”陆瞬说,“爸妈也没事,我刚刚问过了。”
“好。”陆昭应了声,顿了片刻后,忽然笑出一声,“哦对了,恭喜我们陆总了,这单又要大赚。”
面前雨刷器不停歇地左右摆动,雨水噼里啪啦砸在挡风玻璃上,视线在模糊和清晰之间反复切换。
陆瞬眯着眼睛,一边艰难地观察路况,失去耐心道,“你是说蓝逐制药么,不过我现在有点事,先不和你…”
“我说云际。”陆昭的声音从听筒清晰地传过来,带了一丝慵懒。
“云际?”
“前阵子你不是从老陈那里借入不少云际的股票吗,已经在二级市场抛完了吧?”
“嗯。”陆瞬挑了下眉头。
他最讨厌陆昭的一点就是,对方永远可以通过各种人脉了解到他在做什么,即便他的动作足够隐秘。
“云际的股价明天就要跌了,但下跌空间有限,我建议你尽快平仓锁定利润。”陆昭说。
“明天…”这和陆瞬预估的时间有很大出入,他不解道:“为什么是明天?”
“澜都三号工地死人了。”
陆昭语气淡淡的,听见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急刹,神经骤然绷紧,问道:“陆瞬,你在开车?”
陆瞬靠着路边停下车,只一刹那就遍体生寒,脑子懵了片刻后,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他喉咙干涩,几乎没办法发出声音,“谁…谁死了?”
“脚手架坍塌,死了两个工人,从高处掉下来,当场就死了。”陆昭的语气终于能听出一点儿情绪来,他隔着电话怒斥出声,“你先别管死的是谁,这种天气你跑出去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确定是工人吗?”陆瞬认真地追问。
“是,有工人打给急救中心,还报了警,但人死都死了,又遇上极端天气,没人乐意冒这个险出车,得等到明天台风停了才能去现场。目前消息已经封锁了,听说贺秋停去了工地,不知道会怎么善后。”
他话没说完,就被陆瞬挂了电话。
轰隆—
天空又响起一道雷声,闪电势如破竹地劈开雨幕,顿时亮如白昼。
…
刺目的冷光映进车窗,落在素白沉寂的一张脸上,将皮下脆弱的血管都照得真真切切。
贺秋停的太阳穴跳动了一下,深邃的眼眸眯起来,扭头看向车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