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昨日夜宴上的只言片语推测,贵妃原本是凤栖的公主。而当年凤栖与云洲结为秦晋之好时,也在各国传为佳话,并且这些年来,她并未从任何人口中听闻贵妃有罪于凤栖的言论。
于是她问:“木片顺序是对的吗?”
卜言转手将木片的字面朝向自己,慌忙摇摇头,调换了顺序再一次展示在黎玥面前,这一次的顺序是——
承光,罪,公主。
黎玥隐约感觉到了点什麽,殷吉已经拜托裴曜将话翻译过来了。
殷吉的眼都亮了起来,转头看着黎玥还在思量又生生压下去,不敢贸然出声打扰。
黎玥:“你原本是什麽身份?”
这话一出,卜言好似也愣了一瞬,将木片有些迟疑地收回,把那一叠木片翻来覆去也没再挑出一片来。
看着她有些着急的动作,黎玥先出声安抚:“时间还多,不用太过着急。”
没想到卜言听见这话,反而翻得更快了,于是黎玥一行人的视野里,再一次出现了一块木片。
薄薄的木片上,刻着“卜言”二字。
又展示了一遍名字,什麽意思?
黎玥看着她,点点头,安抚道:“我们知道了,你先忙自己的事罢。”
卜言愣愣地看着黎玥,抿着唇,眼眶渐红,一转身跑走了。
院外的雪停了,窗沿还结着一层薄冰,殷吉将门窗都利落地关上,又给其馀两人倒了热茶。
她陀螺似的忙一圈後坐下,眼神亮得能发光:“黎玥,我怎麽感觉云洲皇室的秘辛牵扯了好多人。”
“你这副表情,倒没有真正关心别人的模样。”裴曜呛了一句,伸手拿茶杯,却被殷吉一把夺过,气呼呼地喝了。
连灌两杯茶,在裴曜有些怨恨的注视下,她又看向黎玥。
黎玥面着她“求知若渴”的眼神,叹道:“我也不好说,据这两天听过的流言,事情应是,当年凤栖使团来云洲拜访,凤栖公主与当朝太子方承光互生情愫,于是两国联姻。後来云洲太子方承光即位,宫中似乎有过一次叛乱,自此之後,方承光因病痛罢朝多年,从未有过盛名的方承渊忽然出现在世人面前,自封摄政王,把持朝政。”
“若卜言的第二句话顺序正确,也许是兄弟反目的戏码?”殷吉撑着下颌,有些无聊地问:“为了女人反目成仇的戏码?可贵妃同摄政王并没有传出什麽艳事啊?而且若是真的发动宫变,为何方承渊自己不登宝座,反而封了个摄政王?”
“由此看来,兄弟反目成仇确是真相,但其中缘由我们并不知晓,不论是从方承渊这条线着手,化解母子隔阂,还是从云洲天子着手,推翻摄政王还其实权,我们都不知破局之处在哪。”裴曜也在一旁补充道。
殷吉听了两人的话,只觉得头大:“我们被方承渊打发到这个鬼地方,唯一能见着的活人居然还是一个哑女,不知天子何处,不知方承渊究竟意欲何为,借个兵马怎麽这麽难,不行了我太累了,我得去歇歇。”
殷吉说完便打着哈欠走了,门被其轻轻合上,留在室内与裴曜对坐的黎玥只好再为裴曜续茶。
她还未碰到茶盏,裴曜反拧着眉先一步将茶倒了满杯,冒着热气的杯沿恰恰送至嘴边时,他猛然想起什麽,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黎玥勾起唇角,友善地提醒道:“这杯殷吉刚刚用过。”
裴曜面色冷了,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将手中茶盏推远。
门框突然被人又急又重地拍了几下,黎玥和裴曜都以为是殷吉去而复返,没想到黎玥一开门,却是那个粗布麻衣的哑女。
她环着一堆不甚新鲜的果蔬,右手握着一只雕着展翅凤凰的金钗,朝她们支支吾吾地出声。
黎玥见状将果蔬都取下放在桌上,卜言包着泪,将木片再一次翻出来塞给黎玥。
这一次是——救,公主。
黎玥摸索着刻了“救”的木片,表面湿润,边缘粗糙,似是刚从树上砍下。
原来她刚刚跑走是为了做这个。
在一旁的裴曜也看见了字,又打量了一下她送来的果蔬,虽不新鲜,但却是时令産物,于是他故意问:“如今我们被摄政王安置在此处,也没办法去救你的公主,难道你有通信的门路?”
卜言看看天色,朝她们点点头,黎玥同裴曜对视一眼,随着卜言快步走出。
山上的薄雪已开始渐渐化开,显露出泥泞的蜿蜒山路,卜言将她们带至院前,伸长脖子往远处眺望。
黎玥在後方朝裴曜低声道:“娅山地势高,现下已然入了冬,吃不到什麽果蔬,而卜言抱着不新鲜的时令果蔬来同我们交易,便是云洲朝廷有专门负责娅山霞院饮食的人。”
“我们可以让其传信,也可接着他的路子摸索出下山的省力路径。”裴曜接道,叹口气,看着黎玥的侧脸在晨光里轻轻笑起来。
卜言忽地兴奋起来,黎玥被卜言拉着前去,却见窄窄的山路上,慢行着一位玄衣男子。
那人手上空无一物,身後却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身着石榴色衣裙的女人。
他走得慢,一张清润的面渐渐显在泥泞的山路之上,卜言的心渐渐冷下来,黎玥的心却在看见他的面後逐渐鼓动——
是岑嵩。
可他身後的女子是?
黎玥往前两步,可那女子的面仍旧被岑嵩的身形挡着,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