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玥下意识旋转剑身,对方立刻疼得满头大汗,说不出话来。
“四年前,我侥幸逃脱,四年後,你的刀依然没能扎倒我的命脉……”
“你不是外号‘悯’吗?你怎麽可能会杀人。”对方保有一丝侥幸,黎玥听了这话,没忍住挑了一下眉。眼眨也不眨地抹了他的脖子。
黎玥将面上的鲜血抹开,见沈雁之的哥哥还愣在一旁,他对上黎玥视线时,才猛地大喊着冲过来。黎玥动也没动,将肩上的匕首拔出後,用毒针结果了他的性命。
身後,沈雁之同岑嵩还在比斗,沈雁之已有些费力,岑嵩却还是轻轻松松。
“你有本事就亲自来杀我!”
黎玥将匕首同长剑一扔,点点头道:“打了这麽久,你不累吗?要不要歇一会儿?”
岑嵩听了,立即撤到黎玥身侧,沈雁之没收力,立即朝黎玥扑来。黎玥即刻朝她撒一把药粉:“此药乃殷吉师父,江慧君所制,见效更快。”
沈雁之死不瞑目。
黎玥同岑嵩快步从暗道内走出,手上毒针毒药还剩了许多,她朝岑嵩道:“居然还剩了些,待会儿出去,将人心平定之後,还给江慧君一些。”
岑嵩盯着黎玥肩上的血:“你的伤还好吗?”
“我……”话还未出,便有一道寒芒落在身前。
此时他们才刚出暗道,天雷滚滚,风声贯彻耳膜。
黎玥制止了岑嵩开扇,她打量对面人的面庞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李清濯。”
来人面容憔悴,听到黎玥说出口的那个名字之後,情绪反而更加激动起来:“我还以为,阿姐早早将我忘了呢。”
她确实对他没太多的印象,平日同李曜相处时倒是经常会发现他悄悄躲在一旁看,但每当黎玥上前去同他交谈时,他便以一种极为嫌弃的眼神,极尖锐的话诅咒她。当时的黎玥还小,面对这样一个满身刺的弟弟实在没有办法。再後来便是娴妃借腹生子一事败露。
裴曜被押至天牢。
“当年我被押在天牢,撞破了有人暗中调换罪犯,以此为要挟才逃了出来。上天眷顾,让我再来一场。我倒要看看,待我坐上那个位置之後,还有谁敢忽视我。届时谁敢不奉承朕?”
黎玥皱了眉头。李清濯的剑尖再往里进了一分:“你将那位置给我,我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我自问没什麽对不起你的。”黎玥觉得有些好笑,云洲暗杀,凤栖之毒,包括此刻。也许裴曜在与她相处的瞬间确实有过真心,但真心之下也暗藏刀锋,在她因任何一种原因动摇之时,这刀锋便会如今日一般抵在她脖间。
她想着,忽然想到了当初方承渊与方承光对峙的场景,何其相似。
“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弃我而去,围绕在你身边。都是皇子,凭什麽我就要备受欺辱?到了南州,我的身份甚至在你之上,但殷吉也好,岑嵩也好後来的纪时微丶纪烜也好全都偏向了你!”
“……”黎玥偏开他的剑:“这不是你将怒火对准我的理由。我为复国,你既非我弟弟,又从不肯交付真心。这个位置恕我无法让给你。”
裴曜看着她,一种无力感深深攥住了他的心,刀尖猛地横过去,却被一旁的岑嵩打飞,力道之大让其手臂都为之震颤。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麽吗?”黎玥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
裴曜被岑嵩钳制,他喘着粗气道:“云洲暗杀?凤栖投毒?”
黎玥摇摇头,都不是。
“我恨你顶着李曜的身份唤我阿姐。当初你找来,就算不用他的身份,我一样会答应你。”
裴曜觉得可笑:“我从没後悔,我从来没後悔过!命运不曾优待我……”在他一路前行的过程中,南州的兵卒被岑嵩悄无声息地控制,当时在行刑路上劫囚也是他的暗卫趁乱才能将他救出。
“如果,我说如果。”裴曜看着向黎玥聚集过来的兵卒,看着自己注定失败的道路,轻声问,“如果当时我的暗卫没来,你会让岑嵩他们救我出去麽?”
回答他的,是黎玥毫不留情的一刀。
疼痛入骨,他想着。
岑嵩想扶着黎玥,被黎玥拒绝了。
他们两人迎着冷雨行在宫道之上,雨水混着血水很快淌了一路,黎玥朝金銮殿走去,她已有些脱力,仍旧同岑嵩笑:“这下,你是想做个说书先生,还是谋个一官半职?”
“在你身侧便好。”
“那,只是送我花可不够。”黎玥笑着,一步一步踏上阶梯。
即将踏入殿门时,黎玥停下来,牵住岑嵩的手。岑嵩反握住她的,轻声道:“这麽多年,也许你都已忘记了,幼时我投奔亲人却不受重视,是你在我最自伤自轻的时候,递给我一块饴糖。”
“嗯,然後呢?”
“然後肖想了你这麽久……我好像还欠你一句话。”
“什麽?”
殿外刚刚还狂风阵阵,此刻却忽地放了晴,一缕暖阳斜铺进来,将岑嵩的眼瞳映若琉璃。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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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後,医馆内,凡浮拿好药方回了小院,殷吉仍旧同江慧君吵嚷,某人躺在床板上,面容红润,呼吸平稳。一旁仔仔细细地放了淡黄色衣装。殷吉被江慧君气得不行,暗暗计划下一次出逃。她偶然瞥见床上的那人,收拾包袱的同时,想起了当日他被送回来的场景。
黎玥说,也许他可以重新再活一次。
那便再活一次吧,去看春阳,观暖水,让他忘记一切,做回一张白纸,然後随她涂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