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69章荀野的救世主
杭锦书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日光破窗斜照入屋内,周遭景物灿然清晰,她摸索下床,在积雪消融的天地里,些许冷意里夹杂着逢春向暖的希望。
她飞快地更衣丶盥洗丶梳理头发,这两日为了不让荀野起疑,她都是做少年装束,衣衫是向旁人借的一身,大小不太合身,袍角都坠在地面,被脏污的雪水染黑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杭锦书如昨日那般来到荀野的房中,叩了几声门,没有应声,她顿时心生不祥的预感,推开一页门,走入屋中,房中的景象却让她刹住了脚步。
内寝里荀野昨日睡的那张床榻,上面满是干涸的血迹。
被褥丶枕头上全是血,帘幔上也有一个干涸的血手印。
那幅血迹蜿蜒地拖下地,拉出一长条犹如船破水面留下的水痕涟漪。
板凳桌椅胡乱地倒在地面,碎纸和木屑俯拾皆是,吃茶的瓷器也碎了一地。
顺着那道拖行的血迹,杭锦书心跳停摆地找到了外次间,才发现荀野一直躺在罗汉床上,枕着床围正在歇憩。
窗是完全打开的,风有一点冷。
“荀野。”
她屏住呼吸,疾步奔到他面前,只这几步她已经心跳急促。
荀野昨夜刚换好的衣衫上到处是血迹,腥味至今未散,胸口偏薄的寝衣上,正有一团宛如雪里红梅的点点血痕,是昨晚才吐上去的,他一无所觉,混沌地枕在床围上,无声无息。
杭锦书颤抖的手终于拿了出来,贴向他的额头。
肌肤碰触的一瞬间,感受到他额头上平稳的体温,她急躁不安的心跳终于平稳了一点。仅只是一点点。
荀野察觉到杭锦书的到来,忽然出声:“别担心。我还好。”
满屋子都是血,他还在说自己还好。
可杭锦书也并不怀疑,因他说这句话时,把唇角拉出了一个上扬的宛如蛾眉月的弧度,被血迹拓红的嘴唇像抹了一重并不均匀的胭脂,场面有种诡谲的妖异与安定。
但荀野耳中的药效力还没过,现在的他,舌尖因为药性的荼毒完全是麻的,说的话也含含糊糊大舌头,对方一直没有反应,那就是不喜欢,荀野抿了一下嘴唇,示意她把手伸过来。
杭锦书将手递过去,荀野呢,虚弱地爬坐起身,食指点在她的手中,在杭锦书的手心里轻轻地写,力度仿佛在搔痒。
我丶现丶在丶听丶不丶见。
一个听不见的人,就已经开始胡作非为了,杭锦书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她拎起他手掌,一字字写。
我丶去丶叫丶苦丶慧丶来。
不用问,昨晚他一定又毒发了。
这次连杭锦书都理解了苦慧的烦躁,因为某些病人真的很让人束手无策,越不让他想的事,他越要想,杭锦书简直怒其不争,希望他在自身难保的境地里不要再惦记他们的儿女私情了!
她刚要走,那榻上的人岂会令她如愿,掌心微微用力,杭锦书便被绊住了去路,重新落回了他身边,挨着他跌过来,坐在了荀野身旁。
他歪着头,好奇地一笑,拽住杭锦书的手腕往下沉,不顾对方已经阴沉的没好气的脸色,继续提指写。
冻丶疮丶好丶些丶了丶吗。
他低着头,写得很慢很慢,像是刻意为了拉长某种时间一样。
小心翼翼之中,又带点温柔的虔诚。
杭锦书是彻底要被他收服了,她完全同意苦慧的挖苦,某些人已经泥菩萨过河,不操心自己吐了一屋子的血,反而关注别人手上的区区冻疮,她的冻疮并无大碍,上了药之後情况已经好转许多。
但她又没法同一个病人发泄,隐忍克制地皱起眉宇,在他手掌心温吞地写。
已丶经丶上丶药丶我丶还丶好。
荀野又写:手丶套丶呢。
杭锦书回他:没丶有丶找丶到。
忽想起自己其实是有一副手套的,是荀野亲自狩猎後做好了送给她的。
但渤州之行结束後,她脑子里有段时间晕乎乎的,忘记了许多事情,连同那副手套在内也一并抛之于後了,要不是荀野问起,她也不会突然忆起。
自己还丢失了一副至关重要的手套。
回忆收束入脑,杭锦书再面对荀野时不免多了一丝心虚。
但荀野问“小个子”的应当只是普通的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