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扛着这包袱,走得深一脚浅一脚,艰难极了。
她本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熬一熬,熬到温衡长大,就好了。
可却突然在某一天的寂静的夜里,在一个她从未设想过的时分,这包袱再自然不过地被人接了一半去。
她不想放手,可这人却用强硬、蛮横、甚至近乎掠夺地有力姿态,将包袱打开,将满包的灰尘抖落。
尽管不想承认,但温言的确感觉到那被压弯的脊骨,似乎无声挺立了些。
这个发现让她惊讶,挣扎。
她说完后抬眼去看陆知序,他的表情仍旧是让人捉摸不透的。
他们之间似乎永远是这样。
只要他不说,温言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等他真的说了,温言又疑心那不过是他出于责任感与愧疚,用来哄一哄小姑娘的把戏。
陆知序这人,就像他的名字,是个太守秩序的人。
温言果决而孤注一掷地闯进他的生活,打破了他恪守的秩序。
这样的人,最厌恶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
于是温言从前总在想,他也一定很厌恶带来失序感的那个人吧。
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回来她似乎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看到了那恪守秩序的表面之下,暗涌的波涛,看到了能将火山都吞没的炙热的欲望和野心。
虽然她仍旧疑心是自己看错。
房间安静了有一阵儿。
小姑娘的声音细细的,低小得像在说什么秘密,缠缠绕绕经过陆知序的耳根,羽毛似的拂着。
明明是做得很好的,却被她说出一股子愧疚感。
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多想想。
陆知序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拽到腿上抱坐着。
替她将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笑了声。
“湿漉漉的,还是不爱自己吹头发?”
温言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
愣在那里。
过了会儿嘴硬道:“天气热,干得快,不吹也行的。”
“然后等头疼了又来说我不关心你?”陆知序似笑非笑扫她一样,而后命令道,“去把吹风机拿过来,你知道放在哪里的。”
温言在这一瞬间被他的强势,轻而易举拉回到过去。
仿佛被勒令着去拿的是皮带或者别的什么,又好像这些年的隔阂从未存在。
她乖顺地去卫生间找到吹风机,拿过来。
然后被陆知序按在腿上,替她吹头发。
这怪异的一幕让温言什么话也说不出。
陆知序倒自在得多。
他金尊玉贵的手指拨弄,极熟练地替她吹起头发。
吹风机干燥的鼓风声在空间里响起,将她潮湿的心也一点点吹散了水汽。
陆知序的声音突然在静谧里响起。
很平静,带着能安抚人心的魔力。
“别乱想,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就算换做是我,在你这个位置,也不见得能比你做得更好。”
温言被他圈在怀里,留个后脑勺给他吹着,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从他说话的语气上料想,这话说得很真挚。
温言眨眨眼,仰起脖颈,努力不让酸涩流下来。
她真的是个很需要肯定的人。
而陆知序,恰好是她遇见的人里,为数不多,特别擅长肯定她的那一个。
那些她自己都说不出口的委屈,隐秘的情绪,在陆知序面前似乎从来都无所遁形。
他太知道她在想什么,难过什么了。
但这其实是一件不知道好坏的事。
这意味着除了被照拂的温情外,他们之间,也从来不对等。
陆知序将她吹干的头发捋顺,放下吹风机,双臂一点点环上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