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nnacotta
香港老牌豪门对子女教育极为严苛,有着家族信托基金的千金少爷们一般都很难凭喜恶来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接班人更甚。
从黄金五十年至今,家族联姻延续和传承了企业和资産,创造神话的同时也吟唱了无数令人扼腕的爱情悲歌。
联姻,是商业合作,是家族责任,是摆不脱的束缚。
所以当梁谡的结婚请帖上新娘的那一列印着“喜小满”三个字时,多少人打听这位擅长作画的喜姓小姐是哪家千金,香港新老富豪圈没有此姓氏,英国丶美国丶加拿大没有,远至北欧丶南美也从未听说。
这个姓太特殊,最後才有人记起,梁谡父亲梁嵩明有个情人似乎是姓喜,内地人,漂亮似朵玉水仙,三十岁时死于恒丰某个子公司位于葵涌的冷链厂房。
一时间,谣言暗流涌动,却没人敢在梁谡面前说半个字,深水湾的别墅无数贵妇人携礼拜访,都被挡在门外。
除了寻漠青。
她先李意深一步,提前来陪喜小满选婚礼那日的手捧花,重瓣百合丶白色马蹄莲丶铃兰……
几排年轻的女模特端着标准弧度的笑容,拿着精致的手捧鲜花站在深水湾别墅的外待客厅里,站在喜小满的面前。
领头的中法混血女经理热情的用普通话介绍每一捧花的来历和含义,她微笑着说:“铃兰代表‘returnofhappiness’,即‘幸福归来’。”
可惜喜小满完全没有在听,她在给喜小乐扔巡回球。
寻漠青又挂掉了一通电话,仍旧是Joshua打来了,喜小满的画在寻漠青来港前就已售罄,这是第三十六个试图预定喜小满女士画作的人。
“我现在随便甩几个泥点子在画布上都会被高价买走吧。”喜小满语气淡淡,她露出自嘲似的笑,同寻漠青说:“他们可能会用放大镜研究,这是不是梁家的藏宝分布图。”
寻漠青语气盎然:“小满,艺术品和商品不是相悖的,杰夫·孔斯的工作室都有150个助手,即便是泥点子,你喜小满的泥点子也与衆不同。”
那种护短还盛气凌人的模样,把原本闷恹恹的喜小满逗得心头波动。
“铃兰也是英国皇室成员结婚的首选……”经理仍在介绍,主家不叫停,她就需要一直表演。
喜小满突然问她:“只有这些吗?”
经理一愣,她今天带来的手捧花几乎囊括市面上所有种类,这位新晋梁太这麽问,要麽是不满意,要麽是早就心有所属。
“梁太太,或许您有偏爱的品种吗?我们马上根据您的需要调整。”
“茉莉。”喜小满思绪飘得很远,但语气却坚定:“只要茉莉。”
寻漠青了然,和一旁的女佣说:“带这位小姐去花房,用那里的宝珠茉莉做手捧花。”
女佣下意识地看喜小满,玻璃花房的宝珠茉莉都是先生亲手栽种,这几年如珍似宝的养护着,谁敢轻易去摘?
见喜小满并未张口反对,女佣才领着人去了花房。
晚上,寻漠青和喜小满在傍山花园餐厅用晚饭,梁生不愿让别人打扰太太与好友夜话,为这一餐包了餐厅一整天,小提琴手一脸陶醉在花墙前的圆形旋转小舞台上演奏着经典曲目。
寻漠青放下酒杯,意味深长道:“埃尔加的《爱的礼赞》,小满,梁谡在同你表白。”
腿伤未愈的喜小满被禁止喝酒,只能饮脆李布林薄荷茶,是下午时梁谡知道两人的行程後钦选的,清肝泻火丶利水消肿。
喜小满喜欢薄荷的清凉气味,但这茶是梁谡选的,她很难承认它是美味的。
被安排,是否等于屈从,喜小满仍旧在思索。
就像这首小提琴曲,她说:“只是餐厅的固定曲目。”
寻漠青丝毫没有在高档餐厅的矜持,不顾餐桌礼仪起身坐到喜小满身边,和她肩膀相抵,开门见山地问:“小满,你在害怕什麽?”
喜小满捏紧了白瓷茶杯,眼中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虚:“我没有怕,我有什麽可怕的。”
今夜的维港放了烟花,不知是哪位一掷千金,几乎是一瞬将天空点亮,在这场盛大的璀璨夺目中,寻漠青揽紧了喜小满的肩膀,同她一起俯瞰这昂贵美景。
“别怕,小满。”寻漠青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离经叛道,能叫梁谡後悔包下餐厅,她说:“结局最坏,你也能拿到梁家的巨额离婚财産,能包养香港18到24岁的所有靓仔,塞满红磡体育馆,一个个上台走秀给你看。”
喜小满噗嗤笑出声,绚烂光芒下她的笑脸澄澈动人,很奇怪的,寻漠青这样不着调的一句话似乎真的给予她无限勇气。
“烟花真好看。”喜小满瞳孔倒映璀璨。
羊绒小薄毯无论是谁拿的都能抵御冷风,薄荷茶无论是谁点的都清凉爽口,烟花无论是谁点燃都美轮美奂。
幸福,是要当下感受过,就是切实存在。
喜小满以後的某一天会突然想起,母亲喜月桢在澳门路环小院里穿白裙摘柠檬,为自己做pannacotta,柠檬皮碎放得太多,喜小满苦得小脸皱成一团,喜月桢温柔笑着给她喂一颗小熊软糖,说:“小满胜万全,宝贝,苦一点的奶冻也很好,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