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只不那麽笨的
喜小满和梁谡的婚期在一月後,5月27日到5月29日,连贺三日,梁谡拿了俩人的生辰八字请了香港着名的大师定的良辰吉日。
大师专门服务港城名流,要价极高,嘴也甜得很,说你们夫妻二人是天定的姻缘,前世早已埋下种子,今世方才结了果,能携手百年,儿孙满堂。
梁谡从前什麽时候折腾过这些,但在这件事上却笃信非常,不仅心甘情愿付了钱,还把人请到了深水湾家里,一通折腾,改了布局,挪了摆件,贴了符纸,戴了手钏。
寻漠青看着喜小满手腕上被强行戴上的“夫妻和睦手钏”,瞠目结舌,半晌憋出来一句:“不是……他有病吧。”
喜小满好像是习惯了梁谡这样子,淡淡地回说:“有钱烧的。”
有女佣拿了毯子来,说先生早上走之前交代的,今日有雨,如果太太在室外,一定要盖上毯子护住膝盖。
喜小满沉默,并不伸手拿这块精致的羊绒小薄毯,只是淡淡地皱着眉,一种毫无攻击力的反抗方式。
女佣又喊了一声“太太”,表情谦卑,脚步却不挪动半分。
一旁香樟树上被安装了极不相称的监控器,破坏了这古典雅致的美,黑黢黢的摄像头像极了梁谡幽深的眼,喜小满擡头去看,仿佛和梁谡对视,她浑身冷得一个激灵,清凌凌的一双眼却执着的看着那毫无生命的东西,不肯认输。
寻漠青主动把小毛毯拿过来,好好地盖在喜小满腿上,今天确实有些冷,海边湿气重,她是现实主义者,只管喜小满身体康健,不管其他。
等女佣走了,寻漠青又重复了一遍她这几天说过无数次的话题,“小满,我带你走,北欧丶南美,地球这麽大,总有他梁谡找不到的地方。”
喜小满坐在轮椅上,仰头望着寻漠青笑,明明牵着嘴角,眼底却是哀恸的,她还是摇头:“漠青,上海的梧桐又长新叶了,你该回去了。”
“小满……”
喜小满拉她的手,像个孩子似的晃了晃,说:“回去吧,李老师该等着急了,等五月下旬再来,做我的伴娘,好吗?”
李意深在港三天,因公事不得不返沪,寻漠青留在这里陪伴喜小满已有半月,她工作也忙,常常在喜小满休息的时候同上海那边开视频会议,李意深致电过来,三次有两次找不到她的人。
但看着喜小满的状态,寻漠青不敢走。
喜小满知道她在想什麽,晃了晃手上昂贵的手钏,一双眼望着不远处雾蒙蒙的海平面,状似轻松愉悦:“你瞧我这阔太太的生活过得多滋润,住豪宅,享豪车,戴不完的珠宝首饰,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她拍了拍轮椅,嗤笑道:“连路都不用自己走,多好啊。”
向来做事雷厉风行的寻漠青头一次对某件事感到无能为力,她晓得事实上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在香港,同梁家,她做什麽都是蚍蜉撼树,她明白,喜小满更明白。
梁谡已经不是七年前的梁谡,他手握大权,不再忌惮梁家族中那些长辈,长兄梁谵和幺弟梁诵早被他发送到国外,之前还能同他争一争的姐姐梁谕半年前也嫁了人。
喜小满被梁谡带回香港的第四天,梁谕来此短暂地看望过她,那时候喜小满还躺在床上,家庭护士正端药给她,见梁谕风风火火闯进来,犹豫片刻还是老实地离开了房间。
“你……”梁谕看着喜小满的惨像,半晌没说出话来,从前她很瞧不上喜小满,总是习惯性地擡起下巴俯视这个她以为的“下等人”,现在“下等人”即将成为梁谡的妻子,手里握着他们所有人的生死命脉,梁谕憋着气,从喉口憋出一句:“好耐冇见。”
喜小满没说话,甚至没看梁谕,不是拿乔,更不是得势欺人,只是真的没有多馀的力气同姓梁的多费唇舌。
梁谕讨个没趣,竟然也没生气,反而往床尾一坐,真像个姐姐似的,自说自话的同喜小满聊起了闲天,劝她说:“阿谡他……现在与从前不同,你肯定也有察觉,别和他唱反调,万事顺着他,他还是……爱你的。”
不过六七分钟,梁谕屁股还没坐热的功夫,梁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不晓得和她说了些什麽,梁谕脸色讪讪,又气又无奈:“我好心帮你来当说客,你冤枉我欺负你老婆,又不是十八九岁的时候……OK,我马上走,做什麽这麽小气。”
临走前,梁谕没忍住又说了一句:“从前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做事都很欠妥当,对不起了,我们对不住你的,阿谡都已经帮你讨回,但是小满,大家到底都姓梁,都是一家人,劳烦你多劝劝阿谡,别太赶尽杀绝,只会让外面看笑话。”
喜小满还记得梁谕说话时的神情,对梁谡的忌惮,对自己的恳求,好像喜小满的一句话,梁谡就会言听计从。
寻漠青待了这麽多天,见惯了梁谡在喜小满面前的做小伏低,也瞧得出他是真心爱慕小满,但是她不懂小满,看不出她到底想做什麽。
“小满,你喜欢梁谡吗?”寻漠青问。
喜欢?
喜小满沉默良久,她像是被人一拳砸中命门,露出一种极其茫然而又无措的表情。
到港多日,连梁谡都没问过她这句话,他只是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装作不曾有这七年的分离。
他说,老婆,我一直好乖,去哪里都戴婚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