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李意深看着手机屏幕上寻漠青明朗的笑容得出了结论,是我做的不够,说的太少,表现平平,才会让她有“可以分开”这种错误的认知。
6月中下旬,丹麦新港船只在黄昏时靠岸,街边拉小提琴的街头艺人是中国留学生,正在演奏《梁祝》,寻漠青和喜小满把钱放到她的琴盒里就离开了。三分钟後,对方追上来送了一盒水果泡芙感谢她们的慷慨——寻漠青放了一张500克朗的纸币。
李意深抽空回了趟家,在寻炳华的画室里,他同寻炳华丶杨安吾聊了很久,坦白自己所有的房地産丶股票和投资,他说:“阿叔丶阿姨,我知道寻漠青有能力,也知道你们二位足以让她过得自由快乐,但是我还是想请求你们,给我一个为她托底的机会。”
6月末,寻漠青和喜小满转战阿姆斯特丹,博物馆广场一角有街头艺人耍杂技,梵高博物馆里,喜小满驻足在《杏花》前看了很久很久,纪念品商店里的针织梵高小人被她挂在13欧3个的鸢尾花帆布袋上,寻漠青带她去吃自己很喜欢的拐角咖啡店里的抹茶甜甜圈。
李意深在回寻漠青的楼下见到何淙也,小朋友气势汹汹,质问李意深是不是他阻止寻漠青联系自己,炫耀说寻漠青已经答应为他办展。
李意深漠然道:“她只是给你一颗用钱就买得到的石头,一些对她来说随手可为的出名机会,偶尔想起来就见一面,大多数时候你连她是不是在国内都不知情。而我会是她唯一的合法丈夫,几十年後是我和她的骨灰埋在一起,你究竟在得意什麽?”
何淙也的惊讶写在脸上:“你们结婚了?我不信。”
李意深步步紧逼:“你信不信不重要,何淙也,你父母经营的物流公司最近还好吗,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吧,少关心别人的妻子。”
“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老实一点,在寻漠青需要的时候陪她玩两天,我勉强给你这个机会。你再敢像今天这样到我们的家里来,试试看。”
七月初,寻漠青二人从荷兰出发,乘坐近11小时的飞机落地朱利叶斯·尼雷尔国际机场,完成喜小满未看成的动物大迁徙。
在浅绿色越野车上,向导和司机不晓得在聊些什麽,深色脸庞上的笑真挚明朗,他们听不懂中文,不知道喜小满和寻漠青在说些什麽。
“我和妈妈在路环的房子里住了十年,梁嵩明每个月固定给我们一些钱,妈妈喜欢买各式各样的珍珠,她也喜欢亲手做裙子,一块布做两件,大的是她的,小的是我的,蕾丝花边上总是镶满了珍珠,她说我爸爸喜欢看她穿白裙子。”
“哦,我爸爸,我没见过他,妈妈也从不对我说,去梁家之後他们告诉我,我爸爸原本是梁嵩明手底下最普通的马仔,大陆偷渡过去的,什麽都没有,只能卖一条烂命,他死了半个月我妈妈才知道,一个人闯到恒丰却撞见梁嵩明,因为漂亮,被他包养了,家里好几房太太,我妈妈不敢去,梁嵩明就让我们住在澳门。”
“一住就是十年,那个时候我很开心的,妈妈会用小熊软糖奖励我,课业完成的好,奖励,帮她给柠檬树浇水,奖励,画画进步了,奖励,梁嵩明来的时候主动叫了叔叔,奖励……”
“後来妈妈怀孕了,梁嵩明把我们接去香港,可只有七个月,她死了,死在冷冻仓库,肚子高高的隆起,是青紫色的,货物进出单上有她的遗言,只有四个字。”
“回家,上海。”
东非广阔无垠的草原上,喜小满落下了十岁时咽进身体里的泪,她哭得时候很安静,眼泪充斥眼眶里,一垂眸,才敢汹涌而出,轻微翕动的鼻翼和嘴唇昭示了她的悲伤并不平静。
寻漠青不说什麽,只是抱着她,给她倚靠,就像她刚来上海时的那样。
向导回头看的时候显然有些慌张,和她们说,别伤心,我们会找到迁徙的瞪羚群,只是要花些时间。
果然,半小时後在河流旁的不远处,她们看到一群黑斑羚正在俯身安静的进食,河马和鳄鱼潜伏在水里。
向导说,渡河,是瞪羚群迁徙途中最严峻的考验。
她们等了很久。
在领头的瞪羚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後,瞪羚们迅速组成一个扇型,几乎是同一时刻,它们跃入湍急的河水中。
不出意外,有些弱小的瞪羚丧命敌口,甚至血都没来得及在河水中大面积流散就被分食。
可瞪羚群步履不停,保持着原速向河对岸奔跑着,它们知道目的地还在前方。
这并不是寻漠青第一次来,但她仍然为之震撼,为这些勇敢的生命,她握紧喜小满的手,看她素白脸上干涸的眼泪,对她说:“小满,我们都要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