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臣来寻他时,仿佛什麽都不曾发生过,任由自己的担忧与疑惑愈发深重。
大军就停在城门外千里旷野上,幸好他们回程脚步被大军解押的三万人拖慢,才赶着登基大典时堪堪进城,令他不必先进宫赴接风宴。
白陵面沉似水,他解下腰中剑,沉默着朝城头高处一指。衆军如同得令,顷刻之间,大军齐动。
白陵手中剑意有所向披靡之效,凌云锐意所到处,无论敌我,无一不折戟而下。
云雪臣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背上,看大军架起攀城梯向上爬。城头滚石落下,砸的底下一片人马血肉模糊。
大军中有人高声喝道:“云巍囚禁元平帝,与妖人白云客勾结毁我江山,指使边疆重地耿烬里通外国,致我大昭保家卫国的无数大好儿郎只剩尸骨。我被白云客设计陷害,险些惨死他乡,幸得太子殿下搭救,这江山是百姓的江山!不是一个狼子野心的人的江山!你们这些人,无一不是帮凶,万死难辞其罪,今日能弃暗投明者,我替太子殿下承诺,来日绝不追究!”
这声音太熟悉,令城中衆军哗然,几乎握不住兵器。
俞乘带队出战,大笑道:“杨甘!可还认得我?”
方才递千里眼给陆移的副将失声惊道:“俞指挥?!”
俞乘笑声猛地一敛,“随我进攻!”
大军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你们快看天上!”
青天白日,正北方向,一粒明亮得能与日光争辉的星子悬在天边。
紫光萦绕,那是北辰的华光。
随这一声惊呼,万衆仰头,城中大多数人已经呆了。云启偏信方士,上行下效,兵士平民便也深信不疑,天降神迹,令凡人心生震恐。
“那是帝星,只护佑身带天命之人。。。!”
“昭恭太子死而复生,乃上承天命之人!”
城门内军心惶惶,城门外气势磅礴。
白陵将又一阵箭雨扫开,回头遥遥望向云雪臣,眼神闪烁。
雪臣,一夜之间。。。你是做到这一切的?你到底要做什麽?
云雪臣却看着城头,他的脸上闪过焦躁,扬声下令:“白陵!就是此刻,攻城门!”
白陵擡臂向前,大军擡上来一截奇长无比的巨硕撞木。白陵灌注浑身内力于指掌间,衆兵听令擡木撞击,登时有如神助,在一道轰然巨响中,城门後的千百士兵,竟承不住一击之力,紧闭的门中央,啓开一道缝。
“此番进城,为清君侧。”云雪臣冷冷地喊了一声。
这口号片刻间传遍军中,撞门的士兵们仿佛被注入极大的勇气,“为,清君侧——!”
咚——!
咚——!
城内城外,登基大典上的鼓声,与撞木攻城声,两道鼓点相应和着响了起来。
西都内外家家闭户,这些人泡在太平里,後知後觉一墙之隔外就是乱世。
锦绣楼阁,几曾识干戈?
“昭恭太子死而复生,我们这样。。。我们这样岂不是阻拦真龙继位。。。”
“要是输了,我们便是叛军逆臣。。。”
“再有人胆敢扰乱军心,下场同此二人。”二人凑在城门内一处说话,被斜地里攻来的一枪捅穿。
陆移面无表情看着两人倒下去,一步一步走上城头。
“这宫门足有千斤,他们仅以人力攻不进来,僞太子不是说他天命加身麽,那就让衆人好好瞧一瞧,是不是真有神助。”陆移伸手向城下一指,“听令,堵住城门,放箭!”
白陵下令道:“盾阵。”
铁盾围如铁桶,叮叮咚咚的尽是箭撞上去的声音。等一阵箭雨耗尽,白陵复又托起撞木顶端,与衆人一同冲向城门,撞木再次结结实实撞了上去。
如此来回,十声巨响後,城门後千军再无力支撑。
城门轰然大开!
白陵一马当先,一剑刺死陆移,赤云大军冲杀声震天动地,令远在皇宫内的臣子王公尽数色变。
地面石砖上糊的血泥令人作呕,云雪臣神思不属地寻找着白陵一马当先的身影,祭北斗剑格底下积满碎肉,鲜血浸透了剑柄。城内到处都是尖叫逃窜的百姓。
——咚!
前锋先发,後阵尚有六万人驻扎在外城五里处山坡一侧。而这其中,仍有两万八千人马,从皇宫被派向拒留关。在某个鼓点声中,无人察觉有人容色变得木然,紧闭双眼,再次翻开时,眼皮底下只剩诡异的眼白。
近三万人,不是三个人,不能为一己之私屠丨杀。放不能放,留不能留。云雪臣只得将他们带回西都待一切落定後再遣放原籍。
可这支无主兵马,在这时,竟一同站了起来。向西都城内自发进军。军医目瞪口呆自山坡一侧翻身而起,“。。这是?”紧接着他惊惧道:“不好!问意,快去通禀将军将人群散开!那是南川的蛊毒!”
这支队伍仿佛被人下令,一同策马向西都狂奔。
耿微霜惊道:“大军听令,随我追!”
*
咚——!
大军很快行到内城,所有人都收起了兵器,也无一人烧杀抢掠。他们不像打仗,更像是凯旋归来。
“那位是白将军吗?”一老妇走到街口,浑浊的眼睛望着马背上的白陵,她颤巍巍拦下行军队伍中的一名士兵,士兵脚步不停,重重地点了点头回答她:“是!”
“白。。白将军是好人,当年还救过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