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颂世用手梳了梳长发,挽起后颈处的些许青丝,简单地一绕后插上嵌绿松石玉丝鹊形簪,翅雕得轻薄,映出灿灿流光。
瓦上双燕被那辉光引得驻足,好奇地啾啾两声。
那玉鹊忽然一转脑袋,燕子便受惊振翅,空留下一阵扑棱声。
左颂世嘴角勾了勾,望向飞远的两只小燕。
找唐兴卿不是无缘无故。
冯自综的事只能他自己解决,随时有忙到焦头烂额的情况,只能让唐兴卿帮忙留意着府里事务。
原主不允许眷从出后院,他们便时常聚在一起闲聊。
他们出不来,忙前忙后的小厮丫鬟总是要进出的,为了哄自家主子高兴,总会带来些见闻。让唐兴卿留意着,说不定能发现平日里的遗漏之处。
恰好府里也有眼线,不如让他从后院查起。
左颂世咳嗽两声,嗓子有些难受。
他并不怎么出入后院,尤其是黎筝瑞现在搬出来,他没有再去的必要。
只怕这眼线藏在后院里,眷从下人不可胜数,他不好接近,还是唐兴卿去处理更方便些。
高大蛾一愣:“主子,这么早就要……”
左颂世眼睑微垂看他,高大蛾立时噤声。
黎筝瑞的手死死攥紧,又像是被抽干力一般倏然散开。
他视线下坠,落在自己活动自如的手上。
冯自综送来的药效果明显,照这样下去,不出一月,身上的伤就能好个七七八八。
倒是左颂世,再这样下去,不出一月,便可以归西了。
本想在养伤期间揪出诬陷他的幕后主使,再与这王爷明争暗斗。
左颂世心思藏得深,黎筝瑞也不期望三两句话便能套出他的真实目的,早做好打长久战的准备。
他倒好,就要把自己作没了。
黎筝瑞啧了一声。
连着两夜熬的如此之晚,还受了凉,他自己都应该感觉到身子不适。
一醒来,又要和那些郎妾胡闹。
昨晚还不如不出去,让他试试倒在床上喝中药是什么滋味。
黎筝瑞恶狠狠想着,心下却微有酸软。
视线放空,不自觉飘向远处。
他也是没想到,左颂世真就愿意站在门边等三个晚上。
没想点旁门左道,也不躲懒,就这样靠在门边硬等,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动静。
像是盼望出征的丈夫归家一般。
黎筝瑞眼睛倏然眨快了些。
左颂世看上去很困。
素手仿佛真是玉做的,僵硬得使不上力,银筷在他手上摇摇欲坠,才夹起一筷子青菜。
微微张唇,才将那几片绿色慢慢顺至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嚼草的白兔子。
嚼着嚼着,双眸又合上了,嘴巴也不太动。
片刻后才惊醒,强撑着睁开眼,受惊般四下看了看,咽下留在口中的东西。
高大蛾适时端上杯浓茶,左颂世想也没想就喝下去,看上去又要硬熬过今晚。
黎筝瑞不自觉攥拳。
身子不舒服,不会派一个人去盯着?那东西便放那儿,晚一点出来拿它是会跑还是怎么样?
他忽然如坐针毡,怎么坐着都不舒服。
早知就换个方法,不让他这样活受罪。
*
左颂世去了唐兴卿的卧房,简明扼要地说明眼线一事。
唐兴卿面色凝重,深知事态严重。
“后院里兄弟姐妹,哪个不是与我朝夕相处?”他缓声道,“都是落难之人,他们之中真有对将军不利的,我不知如何是好。”
左颂世沉默一会儿,只是道:“你若为难,只将怀疑对象说给我听便是,我会查明缘由。何况我话也没说死,只是让你多留些心,这总是没错的。”
这人在原文中没被提及,想来只是条暗线,实在不行,想个法子交给黎筝瑞处理就好。
若是被逼迫,黎筝瑞不会非要赶尽杀绝,说不准还能顺势往上一摸,问出些重要情报。
真被抓住,只要不是针对黎筝瑞而被抓个正着,他完全可以推脱说是在监视故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