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颂世不自觉支起身子,原本紧密无间,紧贴着的两具身体倏然分开,凉风趁机肆意妄为,掳走了那点儿好不容易留存起的温度。
他静静地看着黎筝瑞,语气反倒冷静异常,虽是一字一句,口吻却随意地像是遣他给自己剥葡萄吃。
黎筝瑞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抵在他身后的手骤然收了力。
这府医,一看便是不知从哪儿混进来的半吊子。
当初他给自己看伤时,只是随便瞟了几眼便匆忙下结论,因着他背对众人,左颂世也不愿过来,才没瞧见他那慌张模样。
脸色比他的主子还白,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前朝神医,故陵王把他给弄活了,要给自己治病。
装药的瓷瓶也烧得难看,奇形怪状。
上面未有表明药的成分,他也不熟识,甚至一个个拨开瓶塞去看,才能确定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总算找到要用的药了,他晃晃瓶身,把里面的粉末抖搂着倒了好几次,竟是流出来一些糊状的液体,还有黏在上面的小块状物。
抹在身上只觉得恶心,好像要溃烂生疮一般。
要他说,这才算是他到故陵王府的第一个折磨。
黎筝瑞的手越收紧,越能感觉到左颂世瘦骨嶙峋。
分明他挺直身子,颇有要远离自己的意思,可抵在他身后的手却仍是未受阻碍,稳稳地扶在他腰上。
难怪他的体虚总不见好。日日见他喝药,还是走两步路就要喘一会儿。
一个门外汉开出来的药,真不怕吃死。
若说他认为自己在府里不受待见,单对他一人随意敷衍了事也罢,就连给他的主子看病,都如此不上心。
望闻问切一个没有——望,倒是有的,就是一个劲儿地盯着人看。
要这么说,闻自然是也有。听人说他的症状如何,最重要的是听他们的猜测,再顺着往下说便是。
见人吸了吸鼻子,说话带点鼻音,身子发热,装模作样看了几眼,就下了定论,随后使劲儿往自己这儿瞟。
不说成因,不说任何注意事项,连最平常的饮食起居忌口都没想着提。
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左颂世竟一直没反应过来。
也就是后面发现自己还在房里,他才想明白府医是什么心思,却也只是单纯的以为他要讨赏,分毫没察觉他那不过关的技术。
这都被人骑在头上欺负了,他还是打算放人一马。
他对谁都这样?
别真是烧坏脑子了。
听见怀里人的一声闷哼,黎筝瑞意识到自己没注意力道,指尖也不自觉地用着力,把人给掐疼了。
他一下松了劲,顺势搂住他的手臂,在某一处轻轻捏了捏。
左颂世严阵以待的气势瞬息偃旗息鼓。
那是他受伤的地方。
黎筝瑞没出力,但仅仅只是这样揉着,熟悉的钝痛感还是让左颂世忍不住绷紧身子。
被他揉捏的地方一阵无力的酸软,药也早已挥发,却又开始发着热,腰也莫名有些麻酥。
黎筝瑞似乎在按着什么穴道,那儿泛着痛意,却不是不好受,还意外地有些舒服。
不知是因为刚才生气难受,还是现在有些微妙的氛围,左颂世只觉得身上愈发热起来,腰上一软,就贴到黎筝瑞的小腹上。
触感比自己想象中的硬实。
左颂世想着,察觉到黎筝瑞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
啊,他讨厌自己来着,定是很嫌弃的。
左颂世撑着轮椅就想起身,黎筝瑞却握着他的手臂将他固在原地。
他又一次对上黎筝瑞的眼眸。
他不敢动,嗅着黎筝瑞身上淡淡的味道。
沾了点儿他身上的檀香味,还有些别的气味,他闻不出,当是黎筝瑞身上自带的。
很好闻。
左颂世脑袋一热,又凑近些,去闻他衣襟上的香味。
大概是他在自己家中,从小熏出来的什么木香。也许是心理作用,闻着总觉得带了股书卷气,又夹杂着些许黄沙的干涩。
话说回来,黎筝瑞在他自己家,从小就是个小团宠。
还挺羡慕的。
不像自己,从现代到这里,都是一个人。
唯一有的几次亲密接触,竟然还是和黎筝瑞这样,逢场作戏。